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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袁项城

再回到福州城外,谭嗣同对着总督府门方向遥拜了三个响头。与左宗棠相处虽短,此人却教了他大丈夫立世的最根本-见自我。欧阳教他学问,王五教他武功,可只有知道自我,其他才有意义。心中早已把左宗棠认做恩师。

两人打马往北,奔河南赶去。谭嗣同虽然没有见过袁世凯,却记得一首诗:‘眼前龙虎斗不了,杀气直上干云霄。我欲向天张巨口,一口吞尽胡天骄。’正是此人写的,他十三岁时就写下大野龙方蛰,中原鹿正肥。可见非一般人物。二十三岁就在朝鲜政变救下国君,镇压叛军,囚禁朝鲜国王父亲大院君。手段高明,行事果断,去年又救下被叛军挟持的高宗李熙。年纪虽轻,有异如常人胆识和能力。可正是因为朝鲜甲申政变,驻朝日兵挟持朝鲜王室,袁世凯发兵相救,平定了政变。日本人倒打一耙,说袁世凯挑起战事,破坏两国盟约。又有同僚弹劾说他虚骄尚气,独断专行,便被朝廷贬斥,如今闲居在家。谭嗣同早就很想结识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一点的青年才俊。只是不知道师傅有何密信一定要给他这个已经被贬的闲人。

不几日两人便到了项城王明口镇,离袁世凯住的袁寨还有一点路程。天色已晚,谭嗣同想在镇上休息一晚,白天再去拜访。可龙二找了几家客栈,都住满了人。再问别家还是客满。谭嗣同经过这么多事,早已不是吴下阿蒙。这小镇并不是什么商贾重镇,哪里来这许多旅客,心知必有蹊跷。等到天黑,便和龙二找了一家较大的客栈,摸黑跃上屋顶查看。果然见院里许多劲衣短衫的汉子,都带有武器。再听他们说话,竟然是倭语。这些日本人山长路远跑到这偏远之处,自然不是来旅游,只有一个理由,袁世凯在朝鲜坏了他们很多好事,十有八九是冲他来的。两人悄悄留下屋顶。片刻不敢停留,打马就往袁寨赶去。

快马加鞭,约莫半个时辰就到了袁寨,找一户人家问了路。说袁家单家独户住在东面。两人再走不多久,便远远见到一处院子,门前挂了两个灯笼,写着袁字。黑夜里看不太清楚,似乎只有一条大路通向院子,周围都是水田,院子有围墙围住,里面看不真切。到门口也不见有守卫,两人敲门,开门的是一个老者,说明身份,老者通报了声,便出来领二人进屋,谭嗣同见袁家毫无防备,心中更是着急。走到堂屋,只见一青年迎了出来,走路虎虎生威,个子并不高大,却让人并不觉得矮小。隔很远便笑声朗朗:“早闻谭复生大名,,今日才得一见,幸会幸会!”一把拉住谭嗣同说:“你可是欧阳先生高足,又是王大侠弟子,小小年纪就文武双全,名动京城。我袁项城拉弓射箭还行,学问是一塌糊涂,就是一行伍之人。今天谭兄弟来看我,正好向你好好讨教。”话语情切,好似两人已是多年老友。谭嗣同见他如此率性爽快,也是相见恨晚。只是事情紧急,顾不得寒暄,急忙就把刚才在镇上所见赶快告诉了他。袁世凯哈哈一笑,却毫不在意,只管往里请,一边叫管家快上酒菜。龙二也心里焦急,便说:“倭寇就要杀来,还吃什么酒?”他可不是担心袁世凯,是只怕谭嗣同脱不了身。

这时一人青衣敝履,从里屋走了出来,说:“这袁项城就是显摆显摆城府,二位兄弟不要担心,只管喝酒,他早有安排了。”袁世凯连忙引荐,原来此人叫徐世昌,当朝进士,天津人,是袁世凯至交。几人到里屋坐定,以有酒菜送上来,大家便边吃边说。原来袁世凯早有在镇上的耳目送信,知日本人片刻便来,早就已经准备了关门打狗的法子。谭嗣同问他有多少人手,他说家丁和卫兵有二十人,谭嗣同想那镇上少说也来了百多号人,心中忐忑,又想到他虽然年纪尚轻,却已经是名动朝野的名将。自然不是草包一个,也就又放下心来,这才觉得头先急忙来报信,晚饭也没吃,顿时饥肠辘辘,食欲大开。

大家把酒言欢,吃了一阵,谭嗣同才记起师父的密信,赶忙交予袁世凯。袁世凯并不避嫌,当场拆了。原来信上说的是最近朝鲜见朝廷贬斥袁世凯,再无人压制的住日本人,那李熙是胆小无用之人,觉得没有了靠山,便又和沙俄人勾搭上了。朝廷知道了风声,要把李熙的父亲大院君送回去,牵制李熙。大院君本来亲华,日本人自然不想他回去,所以决定截杀大院君。

大院君当年政变,正是袁世凯将他拿下,押到国内,后来被软禁在一私密之处,一直是袁世凯看管,所以王五便把信送来此处,要袁世凯多加小心,不要被日本人有机可乘。再联想到镇上的日本人,看来日本人要杀的不只是大院君一人了。

那袁世凯似没事人一样,只管吃肉喝酒,劝大家尽兴。到了半夜,大家都酒足饭饱。只听的脚步声,一士兵模样的进来说:“敌人到了。”

袁世凯起身笑道:“‘斗酒纵横天下事,名山风雨百年心’,今日好不开心。酒肉已饱,谭兄弟且随来看我这粗人杀敌立功!”他前面念的正是谭嗣同在甘肃写的诗句。谭嗣同心道,你可不是只知道张弓搭箭的莽汉粗人。

众人站在梯子上,只见袁世凯大门都没挡住。再看到黑压压一群人从大路直奔院门而来,四周水田里也有敌人。但似乎泥泞太深,有人又爬上道路。

袁世凯一声放,火枪齐响,原来大门两边都埋伏了枪手,那倭寇已经倒下一片。一阵枪声后,倭寇急忙开始进攻,谁知又是一排子弹射来,倭寇躲避不及,又倒下不少。袁世凯哈哈大笑:我给卫兵一人配了长枪,短枪两把,长枪子弹打完,敌人以为要填装子弹,我偏偏还有短枪。这洋枪不错,不错.”当时最先进的毛瑟枪也只能一次装五粒子弹。日本人想趁装弹的空隙快速进攻,不想正中圈套。只见门口十个卫兵,五人装弹,五人阻敌,轮流射击,百十个倭寇尽然攻不到门口。那倭寇毕竟是在他人国土,只带了冷兵器,血肉之躯,如何挡得住火器。,见没有办法靠近大门,那些倭寇纷纷跳进水田,想从四周围墙爬进来。谁知道那水田的泥泞竟然比平常水田都要深了许多,人一跳进去,就陷在里面,泥泞有半人深,行走都难,别说进攻。这下进退两难,个个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袁世凯再喝道:“放火。”

二楼房子里四角都有射出火箭,落在水里,那水熊熊燃起,即刻火焰蔓延到每个角落,陷在田里的倭寇无一幸免。都烧成了火球。袁世凯说:“知道你们要来,我把水田都挖了一遍,再倒上泥浆,又在水里浇了石油,就等你们来上当,哈哈。”

那些日本人也确实凶悍,剩下的余寇不退反进,一窝蜂往大门抢来。五发子弹根本挡不住人潮。袁世凯跳下梯子,说:“大家都撤到堂屋。”

一干人退到堂屋,倭寇已经冲进院子,双方只隔了几米,日本人虽然伤亡惨重,可还有二三十人抢了进来。袁世凯人手仍然不占优势。谭嗣同霍的拔出七星宝剑,就要厮杀。袁世凯一把阻住,说:“拉!”

只听一身巨响,铺满青石的院子中间竟然坍塌,那倭寇纷纷随泥石跌落深坑。哀嚎连连,谭嗣同一看,那坑底插满了竹尖。原来又是早已设好的陷阱。这下来敌全军覆没,没走漏一个。袁世凯要众家丁去水田里把没死的倭寇个个再补一刀,然后直接埋在泥泞里。陷阱里的大多没死,只是都被扎的遍体鳞伤。袁世凯吩咐卫兵们一个一个拖起来,绑好,丢在堂屋里。然后挨个审问。不一会便问出了倭寇这次的全部行动部署,原来那李熙软弱无能,任由亲日派摆布,袁世凯一走,已经成了日本人的傀儡,日本人当然不能让大院君再归国掌权,也怕袁世凯再被启用,便干脆一石二鸟,拦截大院君,暗杀袁世凯。他们已经在海路设下了埋伏,陆路也有伏兵,就等大院君自投罗网。暗杀袁世凯这路都是黑龙会的高手,袁世凯已经撤职为民,身边并无兵马,一百人来袭,原以为手到擒来,不想反倒全军覆没。

袁世凯审完,见再也问不出东西,吩咐众卫兵:“都丢回坑里,活埋。把院子填平。”他说的轻巧,饶是龙二,在旁却也是听得肝胆一颤。

那些倭寇又被丢回坑里,被竹尖再扎一回,然后才被活活掩埋。谭嗣同听左宗棠说曾国荃杀人如麻,当时还无太多感触,这时才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杀人如麻四个字。众人忙到天亮,院子已经填好,水田里已经看不到一具尸体,一夜恶战过了,竟然好似不曾发生。谭嗣同知道了什么才叫手段,不禁对这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又敬又畏。敬他的谋略,果敢,畏他的毒辣,无情。谭嗣同已经见过当世最厉害的两个人物,一个是左宗棠,一个是张宗禹,也都是杀人无数的主,可二人一个讲忠义,一个讲名节,应该都不会如此人行事,杀人绝不拖泥带水,除恶务必斩草除根,此人往后不是王侯,也是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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