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多月,战情果然如卫沉风猜测的那样,并不乐观,耶律洪康似乎猜出了他们的路线,像以前那种出其不意的攻略,已经没有用了,剩下的只有硬拼。
尽管卫沉风没有告诉依雪战况,但是从他这几日来的早出晚归,以及时刻透露出来的疲倦,她也能偶猜到大概了。看来日子是近了。
他们加派了兵力,就说明与耶律洪康对战的日子不远了,依雪坐在软榻上,频频叹气。这软榻是他随行之时必须带着的,精细的做工,加上可以折叠的特点,让他爱不释手,连带着她也喜爱了起来,双手轻轻地抚摸起上面铺着的虎皮,上面还有这卫沉风特有的麝香味道,浓厚地将她整个人包围,就好像他在身旁一样。
因为身体的不适,依雪真的很少出营帐了,一整天只呆在里头,为他裁衣制衣,渐渐地连她自己都觉得与世隔绝了。依雪侧着头,透过微开的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似乎不错,金黄的阳光看起来温暖极了。她也应该出去走走了。
第一次掀开帘,依雪却有些躲避地低下了头,在屋内看起来温暖的阳光此时对她来说却变成刺目,让她连睁眼都很困难。
可是都已经出来了,再回去似乎不太好,依雪还是低着头走了出去。走了几步才发现,这里的路并不是平坦的黄土地,而是充满小石子的沙石地,细小尖锐的石子,随着每一步都磕在她娇弱的金莲,让她走路也不平稳起来。
除了第一天来到这里她看了一下周围以外,似乎她就再也没观察过,此时依雪只能凭着第一天的记忆,找寻着医帐的位置。还好,心疾的折磨消耗着她的身体,却并没有影响她的记忆力,她还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医帐,光是远远地看着,依雪就能够闻到那令人熟悉的药香味,入眼的都是寒铁衣忙碌的身影。虽然这里的军营比在陵国那边的小了很多,可是伤员却比那里还要多,战争的激烈程度由此可见!
依雪举步维艰地走向那里,还没到一半就见寒铁衣跑了出来。“你怎么回来这里?”看起来很是意外,眼里的紧张让依雪感动地露出了淡笑。
“我,不能来吗?”在这里,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病情,所以也只有他会这样紧张。
“你的身体……?”关切的目光看在依雪眼里,比那刺目的日光还要温暖。
“我好多了,我可以帮忙吗?”帐内那几人忙碌的身影勾起了她阵阵怀念。以前的她,也和她们一样,帮忙打下手。
寒铁衣不敢看她充满期望的水眸,有些为难地说道:“你,你知道的……如果你发病了,怎么和沉风解释呢?”艰巨的工作,她做不了的,再说她的心疾发病没有预兆,如果被发现了,那么他们之前做的隐瞒不都白费了吗?那她何必喝红痕尽,那他何必这么辛苦地压着冲动不去告诉沉风呢?
寒铁衣的话,打碎了依雪的期望,将她拉回到残忍的现实,她怎么忘了,此时的她哪里还能够像从前一样呢?早已是力不从心了。“我……我是不是窝在营帐里比较好啊?”在那里虽然孤单,可是发病的时候至少没人看见,平常几乎没有人路过,就算她真的疼起来大喊,也没关系。
对她这样的想法,寒铁衣虽然打心眼里赞同,但还是不建议,老是窝在房里虽然瞒得过别人,可是她自己也会被闷坏的。“你可以随便走走,这样一直呆在屋里,也不太好!”
“师兄,我感觉自己像一直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被关习惯了,反倒不能出来了,不适应外面的海阔天空了。”就像现在,虽然适应了日光,可是如此的空旷却让她觉得有些空虚了,相比之下,那小小的营帐反而让她比较踏实。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哪里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如果真的说是关的话,关你的也不是笼子。是沉风无尽的爱恋。”寒铁衣为她的想法吓了一跳,立刻反驳道。
依雪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呵呵,你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发自内心的笑让她不自制地咧开嘴角,扬起大大的笑容。
“怎么了?”被她这么盯着,这么笑着,寒铁衣感觉头皮阵阵发麻,有些不知所措。
停住了笑,依雪皱着眉思索了半刻,才再次笑着回答:“感觉好奇怪!”一直以来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大师兄,居然会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真的让人觉得好奇怪,呵呵。
寒铁衣被她这么一说,有些尴尬地别过脸。一抹轻微的潮红漫上他的侧脸,让依雪更是仍不住想笑。随着他走了几步,却差点摔一跤,幸亏有他揽着,要不然摔在石子上又是几道擦伤了。
不由得抱怨出声:“这里的路怎么这么难走!”寒铁衣对这显然已经习惯了,走起来和她一点也不一样,再看看周围,仿佛只有她受着着小石子的困扰。
寒铁衣将依雪扶正指向对面一处比较平的坡。“那里原来是座山,经过几百年的坑铲,才铲出了现在这样平坦一块区域。所以这里才随处可见细小的石块,怎么理都理不干净。”他们这些人经过快一个月的时间,早就已经适应了。
依雪了然似的点了点头,目光突然被一处美景吸引。盛秋时节,一颗苍老的枯树居然盛开着黄花,花瓣映着阳光在风中飘摇,美不胜收。
嘴角勾起淡笑,依雪对那枯树有着不可言表的熟悉,那是天远战场上独特的风景,她在陵国边境的时候就看到了。双脚不由自主地往树的方向走去,虽然走得辛苦,她却不再抱怨了。
寒铁衣担心她,也跟在了她的身后,在意识到她往哪走,看到她脸上欣喜的笑容之后,不免有些奇怪了,她居然这么喜欢这树。这里不同于他们在陵国那边的军营,要小了很多,紧凑了很多,这棵树也就是那些士兵因为邻近才选的,其实并不怎么好看,有些歪,枝丫也不怎么整齐。上面飘着许多明黄的纸条,布条,每一张,每一寸都写着字。上面都是将士们的遗言,都是他们的诀别信。依雪似乎很好奇,一张一张地看。
依雪静静地看着,寒铁衣也静静地陪着,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周围除了风声以外再无其他。
呆了好久,依雪觉得有些累了,眨了眨酸涩的双眼,想要回去。
可就在这时,随着一声高鸣,枯树上居然落下了一只鹰,一只威猛的雄鹰,有神的双目牢牢地盯着依雪,眼里那掠夺狠意,让她吓了一跳,只因,太像了。
“快走!”寒铁衣抓住呆愣的依雪就往回跑,看起来这只鹰的目标是依雪,虽然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但直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得赶快把她带回去。
只是人再快快不过飞速最高的飞禽,寒铁衣才跑了没几步就觉得背后一阵刺痛,随着布帛撕碎声,后背瞬间就被温热的液体覆盖。
“啊!”依雪从没亲眼见过老鹰如此凶猛残暴的一面,那锐利的爪子就在她眼前没入寒铁衣背部,明明看起来没怎么用力,却在他身上划下了一道十分长十分深的口子。如此血腥的画面让她有些承受不了,不能自制地大叫。
皮开肉绽的疼痛让寒铁衣的反应迟钝了起来,降低了对抗能力,然而老鹰的目标并不是他,见他不再反抗之后,就转移视线扑向了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