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克雷芒微笑着望着有些呆滞的艾斯，俨然在等待他的回应。
在脑海一片混乱之后，艾斯猛地将思绪拉回，他已经知道事态严重，但是现在不是自己退却的时候。
无论哪一个要求，他都无法接受。
教皇之位，他更本不屑，如果自己想要的话早就属于自己，也轮不到巴尔克雷芒此刻如此冠冕堂皇的转交，而另一个更为荒唐之极的神圣婚姻，让艾斯打从心中痛恨。
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塞琳达都是一种游戏与不尊重。
所以在几分钟的思索之后，艾斯微微扬起眉梢，嘴角一勾。
“尊敬的教皇冕下，尊敬的伊莱老师，尊敬的各位红衣枢机以及教宗信徒们，对于你们的信赖我觉得非常激动，我曾是一位小小的驱魔师，甚至连‘修士’两个字都配不上，而如今我却是一位红衣枢机位居万人之上，说实话我觉得已经出乎我的想象。”
艾斯保持着自己优雅的风度，他的语调如同在念诵圣经一般悠扬。
“这是你们赐予我的，是教皇冕下赐予我的，更是主赐予我的。全能的主在上，我每日每夜都在默默祷告，我觉得受宠若惊寝食难安，而如今你们还要将我往上推去，我实在觉得摇摇欲坠。”
“我很赞成将几百年的陋习祛除，这将对整个教会具有深远的影响，但是……何谓神圣婚姻，婚姻就能使一切开明吗？请宽恕我愚钝，我实在不能明白。”
艾斯忽然袍袖一甩，语调转为极其强硬：“所以，我不能接受！”
顿时一片喧哗，而老伊莱更是显得惊讶，惊讶片刻之后双眼微微湿润。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人会拒绝如此具有诱惑的东西，更何况是如此年轻的信徒！
“圣徒”两字，此人堪当之无愧！
但是回头一想，自己也未免太过心软，于是他将目光转向老巴尔克雷芒。
此刻的巴尔克雷芒居然没有一丝惊慌，甚至是神态依旧安详。
“各位，请安静。”他微微抬起手，摇了摇头望着艾斯：“看来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抱歉，教皇冕下，我觉得没有什么可谈，我，艾斯．塞坦尼尔．圣，很感激您这么多年的来养育以及关照，但是我该还您的，我都还了！”
艾斯的话毫不留情，不做丝毫退让。
“好吧，我想你很冲动，你需要冷静，大家先散了吧，最后的结果我将在七天之后告诉大家。”老巴尔克雷芒挥挥手后众人散去。
但是，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惊讶、惊慌、无奈、甚至有些敬佩，因为他们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一位年轻人将所有的光明与荣誉全部抛弃，艾斯．塞坦尼尔．圣，这个名字彻底地、深刻地印在他们心中。
艾斯气愤地大步走过走廊上，他的愤怒让沿途的修士们大为惊慌。
“亚撒，亚撒！”艾斯回到自己的书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可是半天没有人回音。
艾斯忽然心中一动冲出书房，可是已经晚了。
门口四排白衣修士井然有序地站在两侧，将整个大门堵得严严实实，而走廊里满是巡逻的修士。
“你们什么意思？”艾斯渐渐熄灭的怒火又一次燃烧。
“抱歉……阁下，教皇冕下说没有他的允许，请您留在书房。”一位领头的资深修士回应。
艾斯忍不住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不能回来，一回来就让局势变的如此僵硬。
他又冲回书房朝窗外一看，花园、长廊、天窗、眺望塔，所有能涉及到的大门全部被修士站满，他们每一个人眼神都集中在自己的窗户上。
简直就是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而自己俨然就是网中那一条可怜的鱼。
艾斯片刻的愤怒终于转为冷静，他回到椅子上。
怎么办？
如何才能出去？
晚上能吗？
利用炼金术或许可以！
如果洛杰他们得知自己的处境应该也会出手，可是如何与他们联系？
只有让自己的亲信去才行！
艾斯第一次在房间里焦虑地踱步，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但是，他的计划全部都落空，因为老教皇立刻又派出一群修士，24小时监视他，吃饭，睡觉，看书形影不离，在这种情况艾斯根本没有办法完成炼金术，此外原本身边的修士全部被调换一空，这下他彻底变成孤家寡人一个。
很明显老教皇铁了心，不允许艾斯拒绝。
在挣扎了四天都无可奈何之后，艾斯气愤到极点，最终他开始绝食，他的这个举动让整个教皇厅气氛瞬间变的异常压抑。
未来的教皇冕下在绝食，这有多么可怕？
老伊莱不忍心地与巴尔克雷芒交谈，可是老巴尔克雷芒居然告诉老伊莱放心。
为此老人焦虑不已地在书房里使劲摸着胡子，他没有想到艾斯居然这么倔，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人才，浪费了实在是可惜。
这时候门推开了。
“这么晚了，塞琳达你怎么还不睡哦。”老人取下单片眼镜注视塞琳达，塞琳达似乎刚刚哭过，双眼微微发肿。
“老师，我睡不着。”她眼神悲伤。
“哎，我也知道，你一定担心他吧。”老人无奈地摇着头。
“老师，他都三天没吃东西，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不与任何人说话，我实在担心……”塞琳达最终没有忍耐住，扑到老人怀里痛哭。
“瞧，瞧，要让他亲眼看见你这么为他担心，这才有意义啊。”老人爱抚着塞琳达。
塞琳达将脸躲藏在黑暗的光线中，一声不吭。
老人望了半晌忽然道：“你去看看他吧，或许能劝说他，说实在的，我也很不舍得这样下去，我会告诉教皇冕下。”
塞琳达这才露出含泪的笑容，也顾不得与老人道别就冲出书房，直让老人连连摇头。
但是塞琳达没有急着去艾斯那里，她反而跑回自己的房间，然后独自望着镜子自我喃喃。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会好好把握，主，请您帮助我，请赐予我勇气。”
“主，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我不想失去他，根本不想，从他离开亚伦的那一天起，我就决定了！”
“所以，从现在起我发誓，我，塞琳达绝不退缩，绝不放弃！”
“艾斯……你属于我！”
塞琳达对着镜子发下这个誓言，从此以后她便永远追随这个誓言，永远……
窗外的月色有些隐晦，灰色与白色如同颜料一般混合着，被一缕缕轻烟涂抹成一片模糊。
艾斯静静地躺在长椅上望着窗外，他觉得自己的心忽然空了。
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
他渐渐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从前，回到从前那个“西尔维亚”的艾斯——淡漠，戏谑，孤独。
仔细想想，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也会有无数人牵连进去。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是自己，这一切又是为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
几位修士站在一边露着不忍的表情，他们中间一些人眼眶都微微湿润。
“阁下，您还是吃一点吧，对身体不好。”一位年轻的修士鼓足勇气踏出一步。
“您知道吗，您在我的心中如同太阳一般明亮，您一直是我愿意追随的圣徒，您这样对待自己，我们都觉得自己有罪过。”他激动地连声音都颤抖不停。
“曾经，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种东西叫做自由，于是人类跟随着主去观赏。”
艾斯忽然开始说话，由于精神不好他的声音有些飘曳，如同梦中的呢喃：“主说，你们看，那里的一切都很好，就叫迦南吧，你们可以在那里生活。”
忽然那位修士开始啜泣，他知道艾斯的意思。
因为传说很多人没有按照神的意思去往迦南，因而遭受老死旷野的刑法，艾斯的意思就是自己坚决追随主的意愿，除非自己老死旷野。
当众多的修士纷纷开始流泪的时候，门被一位女性推开了。
塞琳达的手中托着自己制作的小点心。她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是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那一双眼眸充满坚定、勇气、以及奋不顾身。
如果此刻艾斯仔细留心，或许会发现微妙的变化，然而此刻他已经不那么敏锐。
“你们都下去吧。”塞琳达将所有的修士都支开，修士们看见她手中的东西，立刻明白是来劝说艾斯的，于是居然违背教皇的意思纷纷离开房间，而塞琳达慢慢地靠近艾斯。
在来之前，塞琳达已经将一切话语全部想过一遍，甚至她将艾斯可以回答的话都想过一遍，她知道只有这样才可以。
“阁下，我是塞琳达。”她慢慢地坐到艾斯面前，望见艾斯的瞬间心有些纠痛。
艾斯的精神确实不好，原本的神采奕奕几乎消失的没有踪迹，在塞琳达的眼中，此刻的艾斯显得很孤独，失落，甚至迷茫。
望着艾斯苍白的脸色以及那一双微微沮丧的双眸，她忽然觉得有一丝光亮。
那一丝光亮，是神留给她的，她确信无疑。
“阁下，您也不愿意与我说话吗？”她将小点心放在一边，继续道：“其实，我能理解您的心情。”
艾斯依旧没有回答。
忽然她站起来走到艾斯面前做出举剑的样子，轻轻地说道：“我赐予您光明、安宁、自由、喜悦。”
她的眼睛闪烁不停。
“塞琳达……你”
艾斯心中一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