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感兴趣。”周怡君一双美目故意在路建平裸露的身体上溜来溜去,忽然一下子扑到路建平的身上,双手按住路建平的双手,撑在他头顶上方,笑吟吟地说:“我准备刑讯逼供,看你说不说实话。”
“打死我也不说。”路建平笑着,一副任凭她处置的样子。
“你小看我?”周怡君抬眼看了看她的大床。
她的大床是铁艺床,床头床尾焊接着漂亮的镂空,仿照文艺复兴时期的复古制品。她见路建平嘻嘻哈哈,完全没把她的威胁当回事。她伸手把自己的裙子拿过来,三下两下把路建平的左手缠在床头,又用她的腰带把路建平的右手也固定住。
路建平还美滋滋地看着周怡君,以为周怡君要跟他变化一下温存的动作。不想,周怡君变脸了,她冷笑着说:“听说你家里有块宝物,说说那宝物的来历吧。正经回答,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路建平愣怔了一下,但随即笑道:“我家里能有什么宝物,父母都是工厂的工人,我是个小职员,整个小市民阶层,家里要真有宝物还能搁到现在?早被我这败家子给卖掉换酒喝了。”
周怡君用尖尖的指甲掐着路建平的肉皮,用力一拧。路建平疼得叫起来。但苦于手被缠着,两腿被周怡君坐着,动弹不得。
“说真话还受刑?”路建平眯缝着眼睛,半真半假地对周怡君说。
“你当我三岁小孩好糊弄啊?你以前说过你家里有块古玉,好像是汉代时候的,你那时讨好我,还说哪天给我鉴赏一下,开开眼。怎么现在我跟你上了床,就没机会开眼了?”周怡君耸了下眉毛,嘴角牵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也是半真半假。
“我说过这话吗,这不像我做事的风格啊。财不外露,我怎么会把这么一大笔财露给外人呢?”路建平摇头说。
“姓路的,我都跟你上床了,我还是外人?”周怡君伸手用尖尖的指甲,对路建平的裸体又掐又拧。
“你跟那么多人上过床,你跟他们也都不是外人吗?”
“拿这话噎我呢?”
“我当时都说什么了,你再复述一遍,我说的时候肯定喝多了,自己都不记得。”
“你当时确实喝多了,你说那是块玉蟾蜍,好像是西汉时的羊脂白玉。但我听人说过,西汉白玉开采不多,到了清朝才有极品出现。我觉得你就是吹牛,想让你拿来看看,没想到你说我是外人——”
路建平听着周怡君的话,眉头紧蹙。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赤裸裸的鸽子站在浴室门口,细颈上挂着一块温润的白玉。外面的月光很好,清晰地照出玉蟾蜍的姿态。
“想起来一些,家里好像有块玉,但不是白玉,我肯定是酒后吹牛。”
“我要看看你的玉,你就说那玉不是白玉了。你当时可是跟我打赌肯定把玉拿给我看。”
“放心,我想办法把玉给你拿来,让你过足眼瘾行了吧?”
“这可是你说的,你没喝多吧?”周怡君用手指点着路建平的胸口。
路建平猛地一翻身,把周怡君按在身下。
“你怎么解开的,你个坏蛋——”
“现在坏蛋要做点坏事了——”
分手的时候,路建平在玄关穿好皮鞋,周怡君却递给他一沓钞票。
“这是你今天赚的。”周怡君坏笑着。
“操!”路建平什么都没说,拿过周怡君手里的钱,转身下楼。
他知道那些钱是多少,如果猜得不错的话,那应该是之前他给周怡君扔下的一千块。
这个女人,不要钱她要什么?除了钱,路建平什么都给不起她。
路建平出电梯时,脑门绷紧了。还是要钱的女人干脆,这不要钱的女人,可能将来会要了他的命!
周怡君听着楼下路建平发动车子的声音,在床上坐了起来,点燃一根烟。路建平是否对她起疑了?那块宝玉未必会轻易拿给她,她该怎么办?
一大早,周怡君去停车场取车,来到她的雅阁前,拿出钥匙点开车子,刚走到车门前,身后忽然站出一个人,紧贴在她身后。她吓得毛骨悚然。因为她感觉有把刀子抵在她的后腰上。
莫非路建平发现她的计划,先下手为强,找人来收拾她?
“别害怕,我只跟你说两句话。”男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一身得体的黑色制服,目光凛冽,尤其左脸上那道醒目的刀疤,使他浑身上下有种冷森森的感觉。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冲周怡君晃了晃:“我问你点事,你如果实话实说,这些就都是你的。”
周怡君看到男人的手里握着一沓钱,足有万把块。
他要问什么?不会跟自己正谋划的事有关吧。她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央求说:“我没权没势,能知道什么?”
“路建平昨天在你房里过夜,是吧?”男人问。
看来不是路建平派来的人,那么就是路建平的妻子那个骄傲的唱戏的白鸽了。她雇人调查她老公的私生活?周怡君犹豫的功夫,腰后的那把刀子忽然向前一用力,她急忙向前躲什么,才免遭刀尖的刺痛。但是她的前胸已经趴在了车身上,没有躲避的空隙了。
“别伤我,我说,他昨晚睡我这了。”周怡君急忙说。
“他后背上是不是有纹身?”男人又问。
“没有,没有纹身。“周怡君这次想都没想就说。
“没有纹身?那不可能。他的后背什么都没有?”男人狐疑着,冲周怡君冷冷地说:“你要不说实话,我的刀子不长眼睛。”
“他后背上根本没有纹身,不过有一整片的伤疤,很吓人。”周怡君做老实状。她并不很想要男人的钱,她是担心不知道从哪冒出的这个诡异的男人会破坏她的好事。
刀疤男的的脸上掠过游移不定的神色。旋即,他把钱丢到周怡君的手里,像股风一样,下车而去。
4、
鸽子决定跟团去山城。但她没再跟路建平谈论这个问题。这不是问题,她必须去,无论是工作还是因为路建平的私事,她的都要去。她准备先斩后奏,等出了家门再告诉路建平。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鸽子去学校接小智。从幼儿园出来,看到路建平的车停在门口,车里的路建平向他们俩招手。
“长庆街附近的8632烤肉不错,我带你们去吃。”路建平对儿子说,看来他今天很有兴致。“那里有变形金刚,我拿了相机,一会给你拍照。”
小智很高兴,重重地冲他爸爸点点头。
“说话啊,跟爸爸说句话。”路建平很向往地看着小智。
小智紧紧地抿着嘴,不说话。
路建平跟鸽子对了下眼光,有点失望,回过头去开车。又不甘心地嘟囔说:“你这当妈的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跟儿子说说,每天跟我说一句话就成。”
鸽子微笑说:“这你就要检讨了,是不是你哪里做得不够好。”
“我这不是在改善吗。”路建平忽然回头问小智:“儿子你今天说要啥,要啥爸给你买啥,说,尽管说。”
小智却依然抿着嘴不说话,不过眼睛里都是笑意。
路建平觉得有门,又追问:“你尽管说,儿子你今天要什么买什么。”
小智有点心动,看向鸽子,用手把着鸽子的手臂,小声对她说:“妈妈,我想要大的变形金刚,跟我一样大的,我带去幼儿园,让他跟我玩。”
鸽子心酸,儿子在幼儿园肯定没人跟他玩。谁愿意跟个不说话的孩子玩呢?
“你跟爸爸说,宝贝儿,你跟妈妈说不算数的。”鸽子看着路建平殷殷的目光,鼓励儿子跟他说话。
小智却再也不说话了,闭着嘴,木木地坐在后排。鸽子心疼他,伸手揉着他的膝盖,终于把她揉乐了。路建平在一旁看着母子二人玩笑,愤慨地说:“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
一进8632的饭店门口,就看到门旁立着一人多高的变形金刚,全副武装。小智忍不住伸手去摸。路建平见了,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店里的烤肉真不错,小智一人就吃了一盘子小肥羊。店里生意很火,前后左右的桌子上都是客人,每张桌子上的烤肉都在滋滋啦啦地叫着,满屋肉香。一伙人从他们桌前走了过去,又退回两人,其中一个胖子用蒲扇似的的大手拍着路建平的肩膀,大声说:“哎呀哥们,你咋吃得头不抬眼不睁的,连哥几个都不认识了。”
路建平急忙站起来跟几人搭讪。“你们也来吃饭?”
“到这地方不吃饭还卖单儿啊。”胖子说,“是不是忘记我叫啥了,说说,考考你记性。”
路建平做冥思苦想状,然后说:“姓张吧?”
“靠,我姓郭。大学同学都不认识了,你升多大的官啊,把你上铺的兄弟都忘了。”胖子不高兴地说。
“啊,想起来了,老郭。实在对不住,等会我过去喝一杯。”路建平说。
那两人又跟鸽子说了几句,去雅间吃饭了。
路建平没再提那个大学同学老郭,吃完饭就结账出来。鸽子忍不住问:“你不去看看同学?”
“没什么交情,走了走了。”路建平叫着小智。
看他都忘记了上铺的姓名,估计也没什么交情。可鸽子记得路建平跟她谈恋爱时,说起他大学同宿舍的同学,每个人都如数家珍,当时眼睛都湿润了,可有感情了,怎么现在说没什么交情?
车子到了小区门前,路建平去停车,鸽子带小智去超市购物。她担心她明天出门,路建平不知道该买什么吃的,就一样一样地把食物放到购物车里。一边对跟在身后的小智说:“明天妈妈出门,你要多照顾爸爸。”
“怎么照顾啊?”小智抬起明亮的眼睛,问。
“嗯,就像妈妈照顾你一样。”鸽子说。
“给他挤牙膏,叫他起床?”小智认真地问。
鸽子赞许地点点头。“还有,别告诉爸爸我出门了。妈妈明天晚上你爸爸打电话会说的。要是说早了,他该不让我去了。”
小智用力地点着头说:“我知道,爸爸要是早知道你要走,该不乖了。”
两人提着食物结账出来,站在路口等红灯。马路对面,路建平在向他们微笑招手。绿灯时,儿子一个人先跑过了马路,鸽子提着食物走在后面。一辆车子毫无征兆地忽然从十字路口疯了似的拐过来,直直地向鸽子开了过去。
那车子开得太快了,鸽子一时慌了手脚,她竟然闭着眼睛呆站着,不知所措。在汽车撞过来的瞬间,她会灰飞烟灭吧。但是那一击却没有来,她的身体被谁一把给抱走,落地时高跟鞋扭了一下,还好,不疼。她惊讶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抱着她的是路建平,路建平的手臂上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刮了,血糊糊的一片。
“平——”鸽子忍不住掉下眼泪,紧紧地抱着路建平。
路建平这次没有动,也紧紧地搂着鸽子。
鸽子的心剧烈地震荡着,路建平还是在乎她的,从他脸上那种惊魂未定的担心就能看出来。路建平没变,他只是在旅行中遭遇了什么重大的巨变,导致他后背受伤。他不想让自己跟着担心,所以才不同她上床。
鸽子原谅了路建平,继而开始心疼他。山城之行,势在必行。她想知道老公旅行中究竟遇到了什么?她想帮助老公。
5、
晚上睡觉时,路建平又躲进书房。
鸽子热了杯奶茶要给路建平端过去。她走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传出路建平打电话的声音。
“——我想去看看你。”路建平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无限伤感地说。
鸽子的心一沉。路建平又在给那个女人打电话吧?他很爱那个女人吧?
“后背好了,早就不疼了。”房间里又传出路建平的声音。
看来他后背上的伤跟那个女人有关!
半晌,电话挂断了,路建平打开了房间里的电脑,他坐在椅子上,移动鼠标的声音。
鸽子退回到卧室,眼泪就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淌。她在床上坐了良久,书房里移动鼠标敲打键盘的声音还听得见。
鸽子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腾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重新冲了一杯奶茶。她并没有把奶茶立刻端给路建平,而是打开抽屉,找到药盒,从里面拿出两枚白色的药片,想了想,又从里面拿了两片,将四片药片用纸包裹了几层。打开橱柜,拿出擀面杖,把包裹了几层纸的药片放在橱柜上,用擀面杖碾碎,重新抖开纸包,纸包里裹着的药片已经变成一撮白色的药沫。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纸,托着里面的药沫,倒进滚热的奶茶里。她用小勺慢慢地搅动着,直至药沫被奶茶稀释。
鸽子做这一切时,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就像里面放了两枚冰糖。她还用小勺舀一点奶茶放进嘴里,奶茶的味道芳香醇厚,根本尝不出里面放了药片。
鸽子端着奶茶,敲开书房的门,给路建平送过去。
“喝杯奶茶再工作。”她把奶茶放到书桌上,体贴地对路建平说,“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电脑有辐射,别长时间在电脑前工作。”
路建平有些歉意地看着鸽子出了书房。奶茶在手边升腾着袅袅的热气,芳香的味道也随即刺激了路建平的鼻子。他端起奶茶,看了眼门外。书房门已经虚掩,卧室那边似乎也没有了声息,鸽子已经睡下了吧?他把奶茶凑近鼻尖闻了闻,真的很香。想着鸽子柔情似水的眼睛,他脸上的神色很复杂,一口气把奶茶喝了下去。
舔了下嘴唇,不知为何,他感觉今晚的奶茶除了香甜,还有点怪怪的涩味。他没有多想,继续在电脑上浏览着材料。几分钟后,他感觉身体有点沉重,脖子有点酸,手有点沉,精力有点集中不起来。再后来,他感觉眼睛直打架,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对于精力旺盛的路建平来说,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狐疑地想站起立运动运动,让自己重新精神起来,不料竟然没有站起来。最后竟然趴在桌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不过,睡着之前,他的眼睛落在旁边的奶茶杯子上。
这奶茶有点古怪!
鸽子走到书房,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走进房间,看到路建平趴在桌上睡着了。桌子上的奶茶已经被路建平喝光。
鸽子把路建平扶到单人床上,让他侧躺着,撩开他的衬衫,路建平的后背完全地裸露出来,粉红色的伤疤一览无余地呈现在鸽子眼前。他的后背全都是伤疤,竟然没有一块好肉。鸽子惊骇得心脏突突乱跳,她强自让自己镇定再镇定。她伸出手指,轻轻在路建平的后背上抚摸,指腹划过的地方,都是凹凸的,而不是之前光滑的皮肤。
鸽子心里一剜一剜地疼。这是什么样的利器,能把路建平的后背伤成这样呢?这是刀子割的吧?这得割了多少刀啊?路建平一定疼死了。鸽子越想越难过,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伤疤覆盖了路建平的整个后背,就仿佛路建平的后背被揭掉了一层皮!抚摸着伤疤,觉得似乎触摸到了血肉下的血管。
路建平究竟在山城遇到了什么?
鸽子忽然想起路建平刚才接听的那个“女人”的电话,她急忙拿起路建平的手机,查了拨出电话,又查已接来电,发现一个小时之内的通话无论是拨出还是已接来电里,都没有这个电话号码。
路建平把电话号码删除了?!
他是担心鸽子会查他的手机号码吧?竟然预先把号码都删除了!
鸽子又担心路建平,又恨路建平。她心里委屈极了,想给师哥打电话,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又怕太晚影响师哥休息。可是,她躺下之后,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犹豫片刻,她拿起手机,给师哥发了一条短信,询问尾号5257的号码查得怎么样了。师哥很快发来短信,仿佛他就在手机那端等着鸽子似的。
“朋友把事已经办妥,打匿名电话的手机号码现在在山城。”师哥的短信说。
既然师哥没睡,鸽子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知道具体地方吗?”电话一接通,鸽子就急切地问师哥。
“还不确定。”师哥问。“怎么这个时间还没睡,打电话不会吵醒建平吧?”
“哦,我有点睡不着——”鸽子忽然很想跟师哥说说路建平的事,但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儿,又咽回肚子里。
“早点睡,明天还得坐火车呢。”师哥说。
鸽子答应了师哥,挂了电话。
山城之行,看来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