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夜里隔壁病房都很吵。不仅仅是拍打皮球的声音,还有方艳美的尖叫,毒骂,求饶,连黑衣男频繁地跑入跑出都听得清清楚楚。游悠被这种吵闹声折磨得想死的心都有,幸好到了后半夜,隔壁终于安静下来。
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一场戏,无论结局是悲惨还是美好,总算捱到了尽头。
睡眠不足的游悠直到被巡房的护士叫醒才睁开沉重的眼皮。护士也显然看出她精神状态不好,问了一句昨天晚上睡得不好吗。游悠立刻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大吐苦水:
“李姑娘,你帮我换个病房吧。隔壁房间每到夜里就很吵,我都睡不好觉。”
“哟,真有这种事?”
“骗你我是小狗!特别是昨天晚上,整整闹到三点钟才放过我!拜托,我可不想再住在这个房间了!”
护士合上笔录,同情地看了看游悠,“这样吧,我到隔壁去问一下情况,如果属实,我会跟领导说的。”
“那就拜托你了!”游悠两手合十,作出小狗般哀怜的眼神。
护士笑了笑,拿着笔录走了出去。游悠听到她的脚步声向隔壁的房间走过去,停在门外,打开门,随即,安静的走廊上突然迸发出像原子弹爆发中心的尖叫声。
游悠冲出去,看到护士连滚带爬地从隔壁病房爬出来,举起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里面,脸色死灰,因为巨大的恐惧和无助而使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脸部五官都要扭曲变形了。
门外的黑衣男紧张地跑进去察看情况。随后,其中一个惊慌的黑衣男退了出来,拨通了谁的电话,压低声音说道。
“老板,方……方小姐,她出事了。”
游悠心生好奇,刚想走过去看看房间里的情况。不过,瘫坐在地上的护士立刻紧张高亢地喝声阻止她,“别过来!”
“李姑娘,出了什么事?”
“别问这么多,总之别过来!”
她不得不站住了脚步,护士那惊恐异常的表情使她心生寒意。护士姐姐显然是不想让她看见房间里那幕恐怖骇人的场景。护士姐姐认为,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女生无法承受那种血淋淋的景象。就连和尸体打过无数交道的自己,也被刚才那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游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幸运,那一刻,她的胆怯战胜了好奇心。如果当时她走进隔壁的房间,将会看见方艳美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躺在病床上。
头发凌乱的女人圆睁着死灰的眼睛,僵硬的眼球里还保存着临死之前对苦难的解脱而释放出来的一丝安详。可以看出她自杀前忍受了极大的伤痛,却强忍着一声不吭,如果喊出来,外面的保镖就会冲进来。所以她宁愿紧咬牙关,牙齿都陷入牙肉里,牙龈渗满了血,半截舌头被咬断,掉在床单上。舌头经过几小时,已经呈现暗紫色,就像被斩断的毒蛇的脑袋。
鲜血倒灌进喉咙里,所以她的口腔里全是血。但她不是因为咬断舌头而死的,如果真是这样,她接下来怎么剖开自己的肚子呢?
不错,她亲手剖开了自己的肚子,不是用刀,而是用剪刀。那就跟小时候见过的母亲裁衣服时同样的过程吧。剪刀咔嚓咔嚓地把布剪开。但有人竟然用它剪开自己的肚皮,剪开了,看见自己身体里鲜活跳动的心脏,肾脏,肺,脾,一团乱糟糟的肠子。她能看见自己恐惧的时候心脏急速跳动的样子。
她把手放进剖开的肚子里,在子宫的位置,她寻找着什么,掏来掏去,手心手背都能触到粘湿的肠子和内脏,然后,手沾满了血。
没有找到她意想中的东西。她却笑了。张开断了舌头的嘴巴发出无声的仰天大笑。
她是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