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勉用手擦掉淋浴房的雾气,忽然发现隔着淋浴房的玻璃,在自己对面,面盆的下方,似乎有一双绿幽幽地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啊地一声叫起来,声音凄厉而悲惨。
他啪啪啪地拖着湿拖鞋去开门,可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看到地上都是血脚印,吓得一下子蹲在地上大喊:“救命啊——”
许家社的声音响起:“吴勉,你瞎闹什么?!”
吴勉:“快,快开门!”
许家社轻轻拉开了门:“怎么回事?”
吴勉浑身是水,一下子抱住了许家社:“家社,有鬼啊——”
许家社推开他,拿过一条浴巾给他披上:“吴勉,有什么鬼,我看你倒像个水鬼!你要再这样一惊一乍的,我非得给你送精神病院不可。”
吴勉发抖着:“许总,你胆子大,你进去啊——”
殷哲键这时候从楼上的书房走出来:“怎么回事?”
许家社:“老师,没事,他瞎咋呼呢。”
吴勉:“老师,你家,你家闹鬼——”
殷哲键微微一笑:“又是有人搞番茄酱了吧——也是,楼下的这个浴室后面有两扇大窗户,有人扔点儿东西进来也不算什么——”说着打开了浴室的门,看到地上的血脚印,他皱了一下眉头。
吴勉和许家社都是殷哲键的学生,今天殷哲键喊他们来家里吃饭,吴勉非要拉着许家社留宿,说是怕殷哲键因为梁怡的离去伤心。其实许家社明白,吴勉怕是又被夫人赶出门了。
反正殷哲键也一个人,客房也有好多间,留宿就留宿吧。
殷哲键低下头,用手抹了抹地面,对身后跟进来的许家社说道:“是一种酚类物质,遇到水就会变红。”
吴勉战战兢兢地在门外喊着:“面盆下面,有东西——”
不久传来殷哲键和许家社的笑声,吴勉冲进洗手间,看到许家社手中拿着一只可爱的毛绒玩具狗,那个玩具的眼睛看起来没刚才看的那么亮。
许家社说:“这是夜光的,面盆下面暗,这还用我跟你解释吗?吴大主任,你这胆子啊——”
吴勉看了看浴室安着防盗窗的大窗户,指了指窗户对面的淋浴房:“有人把头发扔了进来。”
许家社:“头发?”
吴勉比划着:“长的,卷的,吓死我了。和梁怡的一样!”
许家社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改口:“不是,不是,和梁怡的不一样,肯定是人造假发!”
殷哲键:“好了,都去休息吧,明早钟点工会来收拾的。”
许家社小声地对殷哲键:“老师,你看,这会不会是艾宇贤干的?”
殷哲键摆摆手:“不会的,那么无聊的事情,肯定是小孩子干的。”
“可是——”许家社皱着眉头。
“没什么可是——”殷哲键:“别自己吓自己,魔,都是由心生,心里没鬼,再发生什么,都不会感到害怕。”
——
许家社点点头。走到客厅给殷哲键倒了一杯白开水。
许家社:“老师,你还是要工作?”
殷哲键:“小吴今天在这儿——”
许家社点点头:“是。”
殷哲键:“杜总那边的工作怎么样?”
许家社:“我主要负责生产,销售,他还是搞的比较好的,毕竟是他的长项。”
忽然听到吴勉的叫声:“哎呀,哎呀——”
许家社:“你瞎叫什么的?”
吴勉半躺在沙发上,对着电视机说道:“你看,海面上,那个秃鹫,俯下身,看,看,看,准备去叨那个死鱼了,哎呀,一口就给吃了!那么大的鱼,哎呀,真厉害,据说这个东西连死人都吃——”
许家社朝他吼道:“换台!”
吴勉忽然醒悟过来:“哦,换台,换台。”
——
许家社给殷哲键注射了一针,然后说道:“老师,你好好休息吧。”
吴勉透过门缝看着。
许家社出来,吴勉跟上他:“老师怎么了?”
许家社深深叹了一口气:“从梁怡自杀那天起,他就要靠安定剂入睡。”
吴勉点点头:“他太伤心了。”看看许家社:“许总,我佩服你!”
许家社:“佩服我什么?”
吴勉:“你比保姆都细心,怪不得能升到副总。”
许家社瞥了他一眼。
吴勉:“你这才真是做到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许家社:“从你嘴里说出的,好话都变味了。”
——
睡觉的时候,吴勉的脑海里老是有一双蓝漆漆,亮幽幽的眼睛,他一夜都做着噩梦。
他忽然听到一阵轻轻地笑声,睁开眼睛,耳畔确实有笑声。难道殷哲键夫人回来了?
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凌晨四点半,他在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出门看看。
他打开门,慢慢地走出去,一步步的下楼,当站在最后一阶台阶上时,他整个人镇住了。
妈呀,幽暗地客厅,梁怡站在那儿,她目光空洞的笑着,客厅只有夜灯在亮,那梁怡的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无。
吴勉不敢喘气了。
这是幻象,吴勉想,他们都说我是胆小鬼,这一定也是恶作剧!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妈妈说,害怕的时候,就念这个。
可是,这就是梁怡啊,使劲儿揉眼睛也是梁怡,不会是谁假扮的,难道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他想迈开步子,但是迈不动,他努力什么也不看,盯着脚下,猛地掐自己大腿一下,大腿反射的动了动,他一路跑着,跌跌撞撞的逃进自己的房间。
吴勉的余光看到许家社走出了房间,他刚要跑过去对许家社说。忽然猛地想到,那许家社不知是人是鬼。
关上了门,拖过板凳顶上。
一直到许家社敲门,吴勉才睁开眼睛,许家社在门外喊着你快一点儿,上班别迟到,我先走了。
吴勉忽然想起凌晨发生的事。他跳起来,打开门:“刚才梁怡来了。”吴勉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许家社脸色难看的说:“又说不着调的话了!”转身离开。
吴勉看着他离开小声嘟哝:“为什么这些事都让我碰到了?难道他没看见?真是奇了怪了。”
吴勉又念叨起来:“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冤有头债有主,梁怡,你是不是到了那边神智就不清楚了啊?你可不能做个糊涂鬼啊,谁害的你你去找谁啊,你找错人了啊,南无阿弥陀佛——”
——
白筱淑的母亲穿着一身名牌衣服,戴着墨镜来到小区公园里,几个刚刚锻炼完身体的中年妇女和白母打招呼:“哎,老白,打扮那么漂亮啊今天。”
白母将手里的包故意摆在身前:“嗯,这一身衣服都是我女婿给买的,还有这包——”
“这包得好几百块吧。”一个妇女说。
“你什么眼神,我这包是Burberry的最新款,两万多块呢。”
“什么,扒不烂?怎么扒不烂的?让我看看。”
“是Burberry。”白母纠正。
“呦,那你背着上公园可得小心了,这儿都是锻炼身体的,别给你碰了。”妇女撇撇嘴走了。
另一个妇女:“我见过你女儿,长的白,漂亮,你那女婿是干什么的?”
“医生。不过他家里有钱,开公司的。”
妇女:“哟,那你可享福了!”
白母:“养女儿嘛,养女儿不就期望嫁个好人家嘛!”妇女点点头也走了。
白母拿着她的包在锻炼的人群中穿梭而过,一阵炫耀。
快走回家时,向展言双手拎着许多菜走过来,亲切地喊道:“伯母。”
白母看到向展言亲切地:“小向,你来了,又买菜了,你总是买那么多菜,上楼吧。”
向展言急切地:“伯母,我就不上去了,来是跟你说一声,这几天我都不来了。”
白母:“你怎么了?”
向展言嗫嚅着:“筱淑她,她也不喜欢我老来这儿。”
白母:“怎么,你们吵架了?哎,她的脾气不好,从小都让我惯坏了。”
向展言:“不是的伯母,我不会和她吵架,只是——我不能经常见他了——再见了——”将菜塞到白母手中:“我走了——”
向展言回头看看白母失望的站在原地向自己张望,心中有不舍,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哎——”
昨天晚上,他见了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是他初中同学,号称把妹第一,初中时他的女朋友不计其数,只可惜这家伙后来辍学了。
可最近见他时,这家伙,怎么说,这家伙竟然成了一个大记者!
向展言说出自己心里的问题,自己喜欢一个女孩,可是这个女孩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他觉得自己没有问题,有钱,安全,不花心,做一手的好菜,还能搞定未来的丈母娘,到底是哪儿不好呢?
朋友一语点醒梦中人,距离,因为距离,你别老缠着人家女孩,晾她几天。然后见到她再这样——
向展言听了连连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
白筱淑在沙滩上走着,今天的沙滩上有阳光,蓝天白云,嬉戏的人,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色彩缤纷,可是梁怡却就这样走了,在同一个地方,而那天这个地方,看起来却像是地狱。
有个身影悄悄地跟在她的后面。
白筱淑找了一处无人的沙滩边坐下。她拨打艾宇贤的电话,电话很快通了:“什么事?”艾宇贤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不想去。”
“在家睡觉?”
“嗯。”
“你不觉得梁怡的死有问题吗?你不去调查吗?”
“不觉得,不想,好了,没事我挂了。”
“等等。”
“什么事?”
“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艾宇贤吗?”
“人都死了,做任何事情都是徒劳。”
白筱淑挂了电话,忽然感到身体靠在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上,她敏感地跳起来,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