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悬崖掉落的感觉很不好,失重会让人不由自主得紧张。
我仰头看向我掉落下的地方,魔首傲因还保持着伸手推的姿势,在夜明珠的陪衬下漆黑一片。
我很难过,难过地想哭。
背叛,我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了,每一次都让我痛彻心扉。
我脑中回想起前日魔首傲因来无浊崖的情景,我与他对峙,我为他能够放下恩怨开始合作而欢喜,到头来却是又一场算计。
帝释天啊帝释天,枉费你自诩算计深,却总也算计不清其中的黑暗,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到底还要多少次才能够让你明白,谁都不要相信,一切都要靠自己呢?
原来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变了,从玄铁牢笼中出来的时候我就变了,若是那时候,我就当真无所顾忌的只谋求自己最大的利益吧?而现在呢?利益在哪里?仿佛都是在为别人做打算。
人啊,成长了,心尖儿上的东西就是尘埃。
但领悟的时候太晚了。
我咬着嘴唇,想要动用一点力气去抓住那些垂挂下的铁链,但是铁链上居然被人抹了油,根本抓不住手。
我祭出鬼王鞭,想要探入岩石内部,但鬼王鞭呜咽一声,垂直落了下去。
“怎么会?”
我顿时大惊,我居然连鬼王鞭都无法控制了!我的功体正在溃散,而且被封锁住,原本的八成功体此时被锁住三成,散去四成,能用的连一CD不到。
但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开越急,三千丈的垂直掉落与被一个世界爆炸的威力波及那是同等的!
而功体还在不停的溃散,悄无声息的,若非我有意去注意这一点,连我都根本无法注意道自己的功体正在变化!
然而我已经来不及去细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得用这仅存的一点功力去做些什么,而不是成为第一个摔死的修罗王!
我猛咬舌尖,口含鲜血,心头默念。
“以我之鲜血献祭,令,酆都开门,阴兵借道!”
霎时,悬崖底下阴风大作,浓郁鬼气如浓烟一般席卷上来,在我正下方形成云雾一般的屏障。
我掉落其中,无数鬼气包裹住我的身躯,终于使我下坠的速度减缓下来。
然饶是如此,我依然掉在地面上,闷哼一声,原本受过伤的肋骨再一次断裂,痛彻心扉。
我慢慢爬起,心中侥幸,若非是我及时献祭,只怕这一下我不死也要重伤,根本不可能站起来。
鬼气不曾散去,在我身周保护我的躯体,我身后仿佛有重门开启的声音,内中传来阵阵整齐的步伐,我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我向地府借的阴兵到了。
我心里一片荒凉,我以为我不会用到这种献祭。
这不是功法也不是术法,是献祭,就如上古时人族向天献祭,寻求获得力量一样。而我的献祭,是对地狱。
当年我被镇压在十八层地狱之下,每日走过一遍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每夜听佛经摧残意识,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地藏王。
她听我之哭,为我落泪,却也无法饶恕我的罪过。她对我说,地狱是关不住我的,等将来出去了,让我切莫再行杀孽。
我对她说,便是我日日在家休息,要杀我的人也比我想杀的人多得多。
她说,等我遇到死关,可以向地府献祭,获得一点助力。但是她也说,不到死关我万万不可用献祭,她说向地府献祭有且只有一次,而献祭的代价便同样是死亡。
我了解她的意思,有时候迟一些死,或者换个地方死,这对于我们这些人是非常重要的,至少我宁可死在地府,也不愿死在沓卢君手上,让他获得丝毫的好处。
那个时候我问她,说为什么会这样对我。地藏王手拈婆罗花,在我额头一点,说,我是个变数,改变格局的变数。
地府掌管生死与轮回,她知道了些什么也未可知,我问过她,她不答,我也就不再问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有一天会向地府献祭,这不得不算是一个耻辱,但我也不得不这样做——
我看见魔首展开巨大黑翼从上面俯冲下来,卷起阵阵烈风,将鬼气吹得翻滚不休,好似酝酿着雷霆的乌云一般。
他下来很快,不过三个呼吸就到了我的面前。我静静地看着他。
有些时候,人越是在困境,越是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事情,越是心平气和。我不生气也不恼怒,只是这样看着他。
他收起黑翼,看了一眼我身后齐整的阴兵,邪魅一笑:“真是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一招,居然可以借来阴兵。看这阴兵铁甲长矛,鬼气森森就知道这阴兵不是泛泛之辈,得有三千阴兵吧?”
我喘了几口粗气,让自己努力把摔下来的气顺畅起来。
“是呀,三千阴兵,但是对付你们是远远不够的。”我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借阴兵呢?”他不解。
我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问他道:“沓卢君呢,事到如今何不坦诚一些?”
“哈,坦诚只会让人觉得愚蠢。”黑暗中走出一人,面如冠玉,却面带阴冷,不是沓卢君又是谁?
我见他出现,一颗心就安然很多,总比看不见得好。
“东皇钟是你给他的吧?”我问魔首傲因。
其实这个时候若是再不看出问题所在,那也就真的是愚蠢了。
“东皇钟一直是魔族在掌管,有什么人敢闯入连三清、佛陀都不敢闯入的无尽血海盗走东皇钟而不动声色?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世界上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只是当时我心心念念只想让映雪离开,只想着你如何能够不与我发生战争,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现在想来,哈,真是细节决定成败!”
我轻笑了起来,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谁。
“你说错了,东皇钟不是我给他的,而是他自己得到的。”魔首傲因牵着嘴角笑了笑,对我说道。
我看着他,我不能理解成沓卢君有这等本事去闯无尽血海吧?
何况那个时候的他刚渡天劫,之后更是重伤难以痊愈,又怎会有这个本事呢?
也许是见我不解的神情,沓卢君主动上前一步,说:“我在渡劫之前就去过无尽血海了,具体的时间嘛……应该是在夺得麒麟竭之后的一个月。”
我微微释然,原来是在那个时候,那时候魔族没有一点动静,是以我根本没有察觉。
魔首傲因接下去说:“他直接抓了帝江来与我谈判,说要借我东皇钟一用。”
“恐怕其中有什么交易吧?这场交易的物品,大概就是我吧?”我淡淡一笑,接下去就算他们不说我也能够猜到七七八八了。
“你确实是一个令人眼馋的物品,而沓卢君也确实够狠。”魔首傲因耸了耸肩。
我深吸一口气,将口中的血沫子咽下,问他:“沓卢君要我是因为我体质特殊,能够增进他的功力,你又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我犹且记得,当年那个十岁女童的眼神,是何等的凌厉与决然,但又是无比的澄澈干净。”他抹了一把下巴,发出赞叹。
我皱了皱眉,不理解他在此时此地说这话的意思。
“看来你自己当真是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香饽饽,要引得神佛人魔无不为你疯狂。”沓卢君笑了一声,问我道:“你应该记得,你出生之时雷霆悬空三日,前任修罗王不顾父女亲情亲自打造玄铁牢笼将你关押的事情吧?”
我紧紧盯着他,有些恼怒,我不喜欢被人提起这等过去,那是我最不想拥有的回忆。但我也深切知道,也许这才是事情的关键,让我不得不暂压怒火,听他说下去。
“你有没有想过,修罗最怕雷霆之力,你的出世为何会伴随这种东西?”他又问。
我确实不知道,我也曾想找到答案,但是所有人都畏惧我害怕我诅咒我,便是我当上修罗国度的王的时候,犹且是一场血战一场征讨,我向谁去要这个答案?
“你体质有异于别的修罗,这还是当年与你和我小师弟一道之时,那一次你受伤被药师苍术救治的时候我才觉察道的。苍术说你体质能够自己愈合,丹药的用处反而不大,说你的体质近乎与三清和佛陀金身媲美的强悍。但那时你才不到二十。”
我想起那个时候,确实,我每一次受伤只要不垂死自己自愈都没有关系,苍术在更多的时候只是加快我疗伤的时间而已,要说疗效,却都是一样的。
“你不知道的是,那一次你的血滴在我的剑上,我的剑立即就提升了一个档次。”他说。
我微微诧异,这件事情我却是不知。
“所以我抽了苍术的记忆,才得知你的体质所蕴含的能量无比强大,甚至可以比做是一个行走的仙丹妙药。”沓卢君笑了一声,道:“所以我知道,我想要尽早回归神界,就必须要得到你的身体。”
“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你的体质有特殊的吸引力,居然连佛界和神界都看出了这一点,对你垂涎三尺。我曾与神界的五帝讨论过,他们说你也许是鸿蒙的丹药修炼成人,不过谁也无法确认。不论你是什么,只要你有效用就好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