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一行已经来到泗春,来到青花伍家。
听完此次二爷来的意图,明白汤家目前有紧急卡口过不去,要求助于他时,伍爷倒也爽快,他对汤子夏讲:“二爷不必担心,我们伍家其他不敢大言,但这制坯高手,可以说是这泗春最多的,他们不来我这里,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去处去展现手艺,没问题,我叫来我们这里的制坯高手阿飞,随你一去,来救救这个紧。”
二爷沉思一时,对伍爷说道:“这次来,四爷告知我,伍爷这里有位叫柳永的,手艺也不错,况且上次四爷到这里,和柳永相谈甚欢,私底下二人也多次切磋,想让这位柳永,跟随我去,不知伍爷意思?”
“柳永?他到伍家时间不长,但人老实本分,做事认真,手艺倒绝不在阿飞之下,要说去帮助你们制作鸳鸯转香壶,我还是能放心他的。”说完,伍爷便吩咐管家去喊柳永过来。
不一时,柳永到。二爷看他时,只见他玉树临风,面目清俊,倒也不像是个安心打磨手艺之人。
伍爷将二爷此次来的目的,并有意让他去京城之事告知,柳永未知可否之际,管家来报,有泗春官爷来访。
伍爷抱拳向二爷说道:“失陪,我去去就来。”转头又对柳永讲:“讲好了,就跟二爷动身,汤家的壶,可是等不得,时间打紧。”
然后,随管家出去了。
二爷问道:“我家四爷在我临出门时,与我讲,你在上次临别之际有托付他寻亲一事?”
“对,”柳永点头,“我和四爷一见如故,我才托付他来帮帮我,四爷畅快,倒也一口应承下来。”
“现在这事有眉目了,”
“真的?人怎样?现在哪里?”柳永听如此一讲,立即像变了一个人,顷刻间激动莫名,连看二爷的那双眼,都放出光来。
“说来真是太巧了,不知是上苍相助还是因缘巧合,四爷按照你告诉他的身体特征,竟然发现我们汤家四奶奶有此特征。”
柳永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不相信这世上竟有这般巧合之事。
“四爷已经告诉了四奶奶,但四奶奶对她之前事竟然一无所知,也不敢贸然断定这一切是巧合还是真的亲情相逼相牵而成如此之巧合,”
“20多年了,想必她已完全不同小时候,不在是我心中日思夜想的那2岁多时的样子,但血浓于水,我看到她,还是能看出我妹妹的影子。”
停顿了一下,柳永现在恨不得立刻动身随二爷去,他太想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了,她是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念想。
“二爷,实不相瞒,我现在恨不得即刻见到她,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不急,”说着,二爷从怀中掏出了那个锦盒。
“这是什么?”柳永问。
“这是四奶奶在我临别之际,让丫鬟交给我的,让我带给你,到这泗春的红轩楼走一趟,找一位大脚妈妈,四奶奶讲这大脚妈妈从小将她在红轩楼哺养,知道她是怎样到的红轩楼,至于这锦盒里装的是什么,四奶奶讲见到了拿给那个人,并一再叮嘱在这之前千万不要打开。”
“红轩楼?难道我妹妹在那里长大?”柳永黯然道。
“现在她在汤家,有四爷,还有一子一女,”二爷说道,
“我们即刻就去?”柳永问二爷,
“好”
二人走出伍爷房,看到管家站在待客厅外,二爷知道伍爷还在会官人,就私语管家,二人先出去。
管家点头。
每个地方的青楼,似乎永远都是一种样子。脂粉味夹杂着酒香,怅然叹息中伴随着欢声笑语。
泗春的红轩楼,丝毫不逊于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庆元春,这里照例也是人烟鼎沸,川流不息。
见到他们二人进来,先是一位男管家模样的人,将他们二人引到一处桌子前坐下,转头就喊妈妈。
“不必,我们找一个人。”二爷制止了他,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推到管家面前。管家伸手抓过去,满脸堆笑问:“请问爷要找谁?我们这里姑娘可是千姿百色,只要爷肯出手,找谁来都不成问题。”
“一位大脚妈妈,”二爷说道,
“大脚妈妈?”男管家挠挠头,“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姑娘…….”
“负责伺候姑娘们吃饭的,”二爷说,
男管家想了一时,恍然大悟:“哦,爷是讲的我们这里的春十风吧?春十风也曾是这红轩楼的头牌,无奈由着性子破坏规矩生下嫖客的孩子,受了重罚,从此不再接客,负责照看红轩楼年幼的女孩子,并负责在后厨打杂,不知这位爷找的可是她?”
“正是,快带我们去见她”,二爷迫不及待。
一行三人来到后厨,“就是她,”男管家指着一位正坐在那里闷声收拾菜的老妇人说道,二爷看时,只见她就是一位平常老妇,头发杂乱,双目无神,基本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包裹着肥大的身躯,完全想象不出,眼前的她,曾是这个地方鲜艳夺目的红牌。
听到管家喊她,老妇人站了起来,佝偻着身子,满面的皱纹。
想是在这种场景中的人,就朝那人生极致去过,年轻时烈火烹油,似水流年,年华逝去,垂暮之时那种红颜耗尽,苍凉之感,也是平常女人无从品尝的。
“春十风,有人找你,”男管家喊。
听到这句喊,她像是打了一个激灵,这三个字,久别重逢,再次从别人嘴里喊出来,已是风独残年,想当年多少往事顷刻间又上心头。
那双不知看了多少世事的浑浊眼睛,似乎也亮了起来。
二爷走到她面前,问:“您就是大脚妈妈?”
倒是这大脚妈妈,她也是许久不曾听到了,一样的久违。
她这一生,在有了女儿之后,就顷刻间从云端坠入了谷底,在她手中管护过的女孩子,当时都和她的女儿一样,喊她大脚妈妈,如今,那些女孩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谁还记得她呢?更不用说回来瞧她一眼,再来喊她一声大脚妈妈。
就连她当初心疼至死的女儿,当初她肯舍了自己的命来爱护的女儿,长大后也有了自己的主心骨,一去踏上她年轻时的老路,而忘记她的母亲,当初怎样拼死阻拦她重走自己的路。
“我是,”老妇人亲口回答。
二爷从怀中拿出那个锦盒,亲手交给了她。老妇人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下来,慢慢打开了它。
只见锦盒里放着一块白布,那白布上赫然有朵像是血染成的梅花,或许过去了太久,那些梅花颜色,开始发暗发黑,而慢慢将那白布晕染开来,那块白布,似乎也泛黄了。
白布上还有一张小小的字条,一行非常秀丽的小字,妈妈读来,见是:
“大脚妈妈,21年了,您已老去,我也长大,您能告诉我真相吗?血泪盼归。女儿:史昭”
看时,那大脚妈妈双泪纷下。
“还有人叫我大脚妈妈,她还记得我,”老妇人涕泪俱下。
“您能告诉我,她当时来这里的情形吗?”柳永急问。
“您是?”老妇人望着柳永的眼睛,
“我是她的哥哥,”柳永回答,
老妇人将那锦盒盖上,重又将盒子还给了二爷。她座下去,喃喃自语:“想也有21年了,你们兄妹重逢,我的罪孽也少了一分。”
“她真的是我柳永的妹妹?当时她是怎么到了这里?”柳永显然已无法平静下去了。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我和女儿二辈人对她的歉疚,当时因为一位权贵来到这里,看上我尚未成年的女儿,非要夺了我女儿的清白,情急之下,是史昭帮了我们娘俩,她当时也还从未接过客,但为了我的孩子,她去了。”老妇人用手抹着眼睛,“我愧对她,不曾想我们当初这样爱护我的女儿,到了她还是往这条路上走去了。”
“哎…….”长长的叹息。
“史昭?她叫史昭?”柳永问道。
“这是她来这里后,妈妈给取的名字,当初她在街上孤独无依,被我们抱来这里后,什么都不曾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柳双。”
柳双,柳双,听到这二个字,柳永顷刻间热血上头,双泪横流。
“我愧对史昭,当年因为我私自生孩子,我们娘俩无处可去,还得在红轩楼讨生存,我是没办法,只得为红轩楼做事,我从大街上看到她小小一个人站在那里,就用一个包子将她抱到这里来…….假如她不来这里,也不会再次被红轩楼赶出去,当年她孤苦伶仃一个人…….”突然,老妇人想到了什么,就转头问柳永:“她现在哪里?人怎么样了?”
柳永没有回答,只是痛苦的摇着头。
二爷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老妇人面前的菜篮子中。
“不管怎样,谢谢您。”
然后收好了那个锦盒,二人走出红轩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