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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公共政策的决策模型

所谓模型,粗略地说是主体为了某种特定的认识目的,依据相似性原则而创造或选择一种系统,用于代表被研究的对象。通常把模型分为实物模型与理论模型。公共政策分析经常运用的是后者。原型与模型之间的关系,既可以是定性相似,也可以是定量相似;既可以是外在的相似,也可以是内在的相似;既可以是结构的相似,也可以是功能的相似。但模型建构的要求是,模型要大致反映原型的本质,同时从错综复杂的现象中抓住主要矛盾,使对对象的研究简化。坚持真实性与简化性的对立统一,是衡量建立模型艺术水平高低的重要标志。这些决策模型主要有理性决策模型、渐进决策模型、精英决策模型、集团决策模型和系统决策模型等。

一、理性决策模型和满意决策模型

理性决策模型也称为科学决策模型。它的基本出发点是关于决策主体的“经济人”假设和“理性人”假设。按照这样的假设,人们在决策时遵循抉择最优方案,谋求最大利益原则。在这个过程中,决策主体始终坚持理性化活动,不存在任何非理性成分。

这种模型通常包含了下列基本内容。

(1)决策者面临的是一个既定问题,该问题同其他问题的区别非常明显,或者至少同其他问题相比,它是最重要的。

(2)决策者选择的目标是明确的,或是希望利益最大,或是希望损失最小,而且可根据不同目标的重要性进行排序。

(3)决策者有可供选择的两个以上方案,通常在逐一选择的基础上,选取其中一个。

(4)决策者对同一问题会面临一种或多种自然状态。它们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不可控因素。

(5)决策者会将每一方案,在不同自然状态下的损益值计算出来,经比较,按决策者的选优原则,选出其中最佳者。

为保证整个过程的理性比,该模型隐含了几个重要的前提条件。第一,决策过程中必须获得全部有效信息。第二,寻找出与实现目标相关的所有决策方案。第三,能准确预测每一方案在不同的客观条件下所产生的后果。第四,非常清楚所有直接或间接参与政策制定的人们的社会价值偏好及各自所占的相对比重。第五,能够计算出每一方案或每一个后果对于决策主体的损益值。

第六,可以选出最优化的决策方案。

赫伯特·西蒙从理性的有限性出发,将理性决策模型作了修正,提出有限理性决策模型,又叫做满意决策模型。西蒙认为,求得最优解只在数学上或理论上存在,而在错综复杂的千变万化的现实社会中不存在。他认为,人处理信息的能力有限,而且任何决策活动都是在时间条件的约束下进行的。因此,要收集全部信息是不可能的。即便可能,也不必要。花费高昂成本得来的信息可能是经济上不划算的。而要长时间去收集全部信息,可能会错失决策的最佳时机,再多信息也将失去意义。

因此,西蒙认为,政策问题不可能有最优解,只会有满意解。

在实际的决策过程中,决策者只能追求在特定时空条件下的满意解。按照西蒙的满意性决策准则,在决策时应确定一套标准,以说明什么是令人满意的最低限度的替代办法。若替代办法满足甚至超过了标准,则替代办法是令人满意的。与封闭的理性决策模型不一样,所选择的标准本身可以变化。一旦按原标准获取不到满意的可供选择方案时,则需要重新制定或修订原有标准。

二、渐进决策模型

渐进决策模型是美国著名的政策科学家林德布洛姆在批判理性决策模型的基础上提出来的。这一模型的基本思想是从社会政治过程的特点出发去考察决策行为。与理性决策模型中的“理性人”假设不同。他认为,社会政治过程中有四种基本形态:第一,政治体系是一种价格体系,在其中,公众需要服务,政治家需要权力,双方在一种供求关系中互相制约。第二,政治体系是一种自上而下的层级体系,每一级均受其上级控制。第三,政治体系是一种多元体系,其中存在着不同利益之间的相互竞争。第四,政治体系是一种议价体系,在其中,不同的势力经过讨价还价、相互妥协后才会就某一问题达到“成交”。

在林德布洛姆看来,这四种基本形态决定了不可能有理性化的“最优”决策。从价格体系的角度上看,价格不可能单方面决策;从层级体系角度上看,除最高层外,其他层次也无法单方面作决定;从多元体系角度上看,决定是各政治权力中心互动的结果;从议价角度上看,决定是各方妥协的产物。因此,决策是彼此间相互作用的结果,无一方可以单独作决策。政治上若要做决策,聪明之举是在于相关人士取得共识的前提下做决定。具体地,可以从若干个相差不大的方案中,比较得失后,选取其中较好方案。被选中的方案只是对现实中的执行方案作了微小的调节。所以,决策总是“渐进的”,只有在经过一个长时期后,一系列细小变化后才会积累成为大的变化。

这种被林德布洛姆称为“渐进主义”的模型,其优点是:决策所选择方案与现实状况相差不大,可以预测;在一时无法搞清人们的各种需求时,渐进方案会以不断尝试的方法,找出一种满意结果;易于协调各种相互冲突的目标,不会因远离原有目标,搞乱了原目标间的秩序;渐进方式可帮助人们检验所做的抉择是否正确,特别在复杂条件下,可孤立某些因素,比较其利弊;渐进方式比较稳妥,容易控制,能及时纠正错误,不会造成大起大落的状况。

三、精英决策模型

精英决策模型,是将公共政策看成是反映占统治地位的精英们的价值和偏好的一种决策理论。其基本点:不是人民大众通过他们的需求与行动决定公共政策,而是占统治地位的精英们决定了公共政策,然后由政府官员和机构加以实施。

美国学者托马斯·戴伊与哈蒙·齐格勒于1970年出版的《民主的嘲讽》一书中,提出了精英理论,主要内容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

(1)社会分化为掌权的少数人和无权的多数人。只有少数人才有权为社会分配价值,而群众则不能决定公共政策。

(2)少数统治者与杰出人物不是被统治的群众代表,他们主要来自社会中社会经济地位较高的那个阶层。

(3)非杰出人物向杰出人物的转化必然是一个缓慢而又持续的过程,从而才能保持社会的稳定并避免发生革命,在非杰出人物中,只有那些接受了杰出人物的一致意见后,才被允许进入统治集团。

(4)在社会制度的基本价值观和维护这一社会制度方面,杰出人物的看法是一致的。

(5)公共政策所反映的不是大众的要求,而是反映了杰出人物的主要价值观,公共政策的变化将是渐进性的,而非革命性的。

(6)活跃的杰出人物很少受群众的影响。相反,杰出人物影响群众远远超过群众对他的影响。

不难看出,戴伊等人的精英理论,把政策看成是杰出人物行为的产物,只反映他们的价值观,并服务于他们的目标,显然这不仅与历史唯物主义基本观点相对立,而且把人民大众对社会发展的影响忽略到如此程度,这是不能成立的。在任何一个大众参政议政程度较高的社会里,人民群众的影响仍是占主要地位的。

从发展民主政治的要求看,政府最基本的目标是为广大人民群众谋利益,其决策既要真正代表并反映他们的需求,又要获得他们的支持和拥护。否则,任何一个政治系统都不可能稳定和发展。

四、集团决策模型

这里的集团是指利益团体。集团决策模型将公共政策看成是利益团体间斗争的产物。美国学者厄尔·莱瑟姻便持这种观点。

他认为,所谓公共政策,是指某一特定时间里,团体间的争斗所达到的平衡,它体现了那些一直试图获取优势的并相互竞争着的党派或集团之间出现的均势。

这个模型的基本假设是:集团之间的相互作用和斗争是政治生活中的根本事实。在如美国那样的多元化社会中,存在着大量的政治利益团体。尽管这些利益团体在利益、规模、结构和活动方式上是多样化的,但一般地说,某一利益团体往往关心的是影响与某一具体问题相关的政策。不同的利益团体对同一政策,通常存在着相互矛盾的理解与追求,因此,政府就有必要从相互冲突中进行选择。

利益集团对决策的影响由若干要素决定,如集团成员的数量、集团拥有的资金和其他资源、集团内部凝聚力、集团社会地位、领导能力的大小与组织结构以及与决策者的关系,等等。

按照集团决策模型的理解,政府在制定政策过程中,完全处于被动地位。因为立法机关只能为集团的斗争担任仲裁,认可获得成功的联合体的胜利,并以法令的形式记录投降、妥协和征服的条件。每一公共政策或法令都代表着妥协结果,因为调节集团利益冲突的过程,是一个审议和取得妥协的过程。任何一个立法机关的决议事项,往往代表了投票时相互竞争着的团体之间力量的构成。受某种规章限制的行政机关之所以要建立,是为了用来执行经立法部门谈妥和批准的协定。而司法机关,则像处理民事的官僚机构一样,是维护那些已确定了的制度工具。由此可见,集团决策模型过分夸大了集团的重要性,既低估了决策者在政治过程中所起到的独立的又富有创造性的作用,又没有充分认识到政治生活中其他因素的重要影响。但这种模式把注意力集中到决策过程中集团的作用上,并以此去认识、分析和处理具有利益冲突的各种政治经济和社会行为。从这点上讲是富有启发性的。

五、系统决策模型

美国政治学家戴维·伊斯顿认为,政治系统是由一个社会中那些可识别,同时又相互关联的机构和活动组成,它作出对社会具有约束力的权威性决策或价值分配。这些权威性的价值分配构成了公共政策。环境对政治系统输入要求和支持。环境由政治系统以外的各种状况和事件组成;要求是指个人和团体为满足自己的利益而向政治系统提出的采取行动的主张;支持是指团体和个人服从法律,接受权威性的政治系统为满足要求而作出的决定或采取的行动。反馈意味着公共政策将改变环境与由环境提出的要求,以及政治系统的内在特性。

由图可见,系统决策模型实际上就是一种视公共政策为政治系统,对来自环境需求做出反应的决策模型。它将公共政策的制定放在政治、经济、社会与文化环境中进行考察和解释,强调政治系统的环境作用,将公共政策看成是环境对系统在反复循环作用下的产出。对系统来说,保存自己的机制是:产出要符合公众利益;本身要不断完善具有法律支持的强制力;对冲突性的投入要有协调措施。对反馈来说,有效的机制:实施公共政策后需要进行评价,并将评价结果叠加到输入中,达到影响输出之目的,即修改和补充原有的公共政策。

利用系统决策模型,若能对下列问题作出圆满解答,会对公共政策分析提供有意义的成果:要求和支持(投入)会在什么样的政策环境下对系统发生影响?政治系统本身所具有哪些重要特征,得以将要求和支持转化为公共政策,并使公共政策具有持久效用?环境投入,如何影响政治系统的特征?政治系统的特征,如何影响公共政策的内容?环境投入,如何影响公共政策的内容?公共政策如何作用于环境并反过来对政治系统发生作用?系统决定模型虽没有很好地说明一项决策中的决定是如何作出的,但它能很好地说明政治现象的复杂性和动态性。无论在何种环境里,它都可以解释复杂的社会现象,因而具有广泛的应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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