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允秋握了握郁曼清的的手,郁曼清偏过头便看入他的眼眸,她摇摇头,他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分。
回到家的时候,达伦竟然在。
“郁,你真不够意思,白和你朋友一场了。”
郁曼清一顿,“你指什么?”
“戚上华的事儿我都听挽月说了,你找了那么多人帮忙怎么就没想到找我帮忙?”达伦微微一笑,还是那种能宽慰人心的笑容。
“不是不想麻烦你,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愿见你为难。”关于达伦的身世,郁曼清是知道的。其实,达伦只能算半个洋人,他的母亲是中国人,甲午中日战争时被日本人掳去,辗转又到了一名美国权贵的手中。达伦就是那位美国权贵的儿子,他从小在美国长大,早年时期不受父亲喜爱,后来那位美国权贵竟只得了达伦这么一个孩子,达伦才开始受到父亲的重视来,只是父子隔阂已深,再加上母亲的趣事,达伦对父亲更无好感。父亲希望达伦从政或者学商,可达伦选择了学医,父亲希望达伦留在美国继承他的事业,可达伦毅然放弃一切回到中国。
“有什么为难的,不跟说是一句话的事儿,再说,这事儿本来就是费德思公报世仇。”
“你和你父亲?”郁曼清忍有些犹豫。
“我和他还是以前那个样子,最近管家来信说他身体不太好,我不想做不孝子,再过几****就会回美国,郁,毕竟,他是我的父亲,而且,他也在尽力弥补。”
郁曼清点头,回他微微一笑,“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好送你。”
“中国有句话叫做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你还是不要送了,我又不是不会回来。”达伦本想一笑,却免不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看了看另一边和杨氏说着话的那个女人,她心中只有她的丈夫,他心中只有他,可变数太多,下一次再见面不知道会是在什么时候。
第二日,戚上华便被放了出来。
郁曼清让大海到巡捕房等着,让金子把车开的远一些,看着。他说过,从此以后形同陌路,再不相见,她便如他所愿。
纳兰允秋握着她的手,“我想,他还是想见你的,下车去看看他吧。”
郁曼清惊讶的回过头看着纳兰允秋。
“去吧。”
郁曼清本来有些犹豫是否去见戚上华一面,一是因为他说过此后形同陌路,再不相见,二是怕纳兰允秋介意,现在有了纳兰允秋的鼓励,犹豫变成肯定,她一定要再见他一面,有些话她一定要对他说。
郁曼清没想到戚上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句。
他说,“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今天是她的生日,他记得。
她鼻头一酸。
他如墨黑眸锁着她,淡淡一笑。
“我的事谢谢你。”他又说。他还是以前那个温润如玉的戚上华,没有了上一次不欢而散时的尖锐犀利。
“我应该做的,因为是你。”她摇头,不管我还爱不爱你,你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不管三年前还是三年前,不管几年几年,都改变不了时光在岁月里留下的痕迹,那里有你。
“要什么礼物,今年我没有准备。”
“一个朋友,他还能回来吗,如果他能回来,这应该是这二十几年来我收到过得最珍贵的礼物了。”郁曼清说。
他笑,“那个朋友让我转告你,他已经回来了。”
她一笑,摊开手,当年那块怀表躺在她的手心,“这块怀表还是你还给我时的那个样子,现在这块怀表你还要吗?代表友谊。”
“这块表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他从她拿走拿过那块怀表,打开,果然还是当年的那个时间,他看了看她,再看了看等在另外一边的纳兰允秋,“这块表需要调上正确的时间,小曼,要过得好。”
“你也要过得好。”
“我是再好不过了,有妻有女万事足,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对了,我听兰若说,晚上妈在老宅给你过生辰,我们家三个人就不去了,反正你礼物也收了,今天晚上她们得陪我。”
“好。”她笑。
“我先回家了。”他笑。
当小念云稚声稚气的唱了一首生日歌,顿了一下,噌到郁曼清怀里,“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郁曼清怔住,心里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惊喜感。
“云云……”她哽咽,看了看苏挽月。
“可不能让他叫你一辈子的姑姑,你们是骨血相连的母子。”苏挽月说。
“挽月,我……”
“小曼,念云是我们郁家的孩子,也是纳兰家的孩子,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郁曼清点头,将怀里的小念云搂紧了一些。
妈妈,她的儿子叫她妈妈了,不是不期待的,不是不想的,原以为只要血肉相连只要天天能看见能照顾,即使是没有那个身份,也没什么的,可当听见这一声软软的“妈妈”,才发现,原来感觉这么好,这么美好!
“姑姑是妈妈,妈妈也是妈妈,为什么我有两个妈妈?”小孩子只知道按照大人教的做,疑问还是有的。
苏挽月将小念云从郁曼清怀里扒拉出来,“有两个妈妈疼你不好么,快别蹭你妈妈身上,小爪子刚刚不知道摸了什么,脏了你妈妈的衣服。”
从郁家老宅出来的时候,小念云早已睡着了,纳兰允秋将小家伙抱在怀里,金子开车先送了杨氏遇冬几个人回去。
纳兰允秋说谁便走一走吧,郁曼清说好。
纳兰允秋小心翼翼的将小念云调了一下姿势,空出一只手来,与郁曼清的左手十指相握。
“小曼,谢谢你。”
郁曼清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纳兰允秋却只是看着她笑。
“我曾经想过,将来有一天,就像现在这样。”一家三口,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她。
他说着,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郁曼清勾起唇角,将自己的头轻轻的靠在他的右肩。
初二的夜晚,月亮没有踪迹。
“礼物。”纳兰允秋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枚戒指,套在郁曼清的右手中指上。戒指并不怎么华贵,但简单大方,环内刻有字。纳兰允秋把这些日子在凯君饭店赚到的工资全投在上面了。
郁曼清看着右手中指上多出来的戒指笑着,她没有说的是,其实,我也那样想过。
第二日,郁曼清没有去饭店,也没有去隆昊公司,就在家陪着孩子陪着老人。
很早大海就按响了门铃。
郁曼清自大海手中接过东西。
是一个信封。
郁曼清拆开来看,赫然便明白了。
曼清:
我做错了一些事,也应该由我来恢复平静,我知道纳兰允秋性子傲,但我的的确确是欠了他,在这里向他说一声抱歉,好歹我和他也是连襟,以后见面也不能弄得像仇人一样。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他的,该还给他的自然要还。你要安好,我和兰若亦很好。
上华敬上
郁曼清把两张转让书和地契给纳兰允秋看。
纳兰允秋接过,看了看,倒是没拒绝。
杨氏也看了那几样东西,只是对纳兰允秋说了句“你是家里的男人,这事儿你做主。”
纳兰允秋双手撑在郁曼清的肩上,“小曼,我们回家一趟,好吗?”他说。
是啊,回家。他们的家在吴县,纳兰家才是他们的家。
好。郁曼清答。有些事情他退一步她退一步就好了。他说先不结婚,她同意。婚姻,只是枷锁,用来拴住夫妻彼此的枷锁,而你,只要爱着我,就是对你最大的枷锁了。纳兰允秋,我们回家。
回到纳兰家,已是七日后。
达伦登上了回美国的邮轮。
郁曼清和苏挽月去送。
他眼睛分分明明写着的东西让郁曼清心酸。
“真的不给他一次机会?”她问苏挽月。
“我的爱人只有一个。”苏挽月摇头,苦笑一下,回答。不是不知道达伦的好,只是我的爱人只有一个,不管他是生是死,只是他一个,其他的人再难接受。
郁曼清看着邮轮走远,“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都很好。”是啊,很好。
三年后的吴县变了很多,但巷口那家包子铺还在,他和她一起去的那家包子铺,老城楼也还在,他带她去的那座老城楼,梧桐树叶还在,他们院子里的那颗梧桐树。
晚上,他和她坐在梧桐树下,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闭着眼睛聆听风吹过梧桐树叶的声音,感受彼此的存在,这样就很好很好了,人真的很容易就能够被满足。
“我走后,这棵树真的没开过花?”
“没有。”
他带着她和他们的儿子先去拜见了君霓裳的坟墓。
坟前,他抱着念云,问,“小曼,你相信我吗?”
她回他一笑,比相信我自己都还相信。
“小曼,我想参军。”
他看着她,注意着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允秋,我相信你。”
因为相信,便是最大的支持。因为爱你,便支持你。你有你作为男儿的傲气,我不怪你,相反的,我引你为荣。
她问,“你可不可以再带我去走一次三桥?”
纳兰允秋想起自己以前对她说过,以后要每年要和她一起走三桥。
“好。”
于是,儿子扔给娘和妹子看顾,两人用过晚饭便牵着手出门了。
可惜不是圆月。纳兰允秋看着天上的半月,暗自觉得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