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君饭店的前身是隆昊饭店,是隆昊公司旗下的一家饭店。三年前郁曼清卖掉郁家其他产业专营饭店,并对饭店进行了一个大改革,隆昊饭店自此改名为凯军饭店,凯军饭店位于衡山路,地皮是自己的,郁曼清下令停业将原来的三层楼改建成了六层楼,重新规划增加了些饭店业务,加上购买设备装修什么的,没少跟银行借钱。
现在的凯君饭店在上海也是一家很有名气的饭店了,六层楼的凯君饭店,沿着街为骑楼式券外廊与街道相通,建筑外贸设计具有意大利文艺复兴风格。一楼是饭店大堂,装修的淡雅高贵,华丽而不庸俗,设有小商场,还有咖啡厅,茶间,二楼是西餐厅和中餐厅,三楼是豪华舞厅和游艺场。四楼五楼六楼都是住宿楼,另设有大堂,房间里一应是时下最先进的设备,六楼上面设有屋顶花园屋顶餐厅。
饭店设有一步电梯,主要是用来招待贵宾,先施百货公司开创了采用女服务员的先例,凯君饭店服务员也跟着启用了女服员,女服务员一律是深蓝色旗袍制服,男服务员则是西装制服。
郁曼清在凯军饭店下车,金子则将车开到饭店专设的停车场。
郁曼清走进饭店,她一向不爱高调,饭店的工作人员见到她点个头即可,不必问好。
四楼住宿区隔了一半出来,设为凯君饭店的办公区。
郁曼清上楼都是乘坐电梯,走楼梯会经过餐厅和舞厅,难免会碰见些什么所谓的熟人,免不了应酬一番,郁曼清实在是个不怎么会应酬的主,自然想着避开他们。
“二小姐,地皮的事谈好了吗?”
郁曼清刚在办公室坐下来,何觉便过了来,他是饭店里的资深经理了,是见证着隆昊公司建立起来的人,是郁昊之最相信的左右手。
郁曼清将与哈同的谈判结果说给何觉听。她其实是很尊重何觉的,何觉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人。
何觉听了想了一下觉得不错,一脸的紧张终于换上了笑容。
“二小姐,隆昊公司多亏了你啊。”何觉不禁有些惭愧,三年前郁曼清要卖掉隆昊公司旗下其他产业的时候,他是反对的最厉害的,毕竟那些产业都是他跟随着郁昊之发展起来的,产生了感情,卖掉那些产业就像卖掉自己的孩子那般,怎么能不反对。但郁曼清还是卖了,为了这个事,何觉一向是不服郁曼清的,背地里做过很多拆她台的事,但后来看到凯君饭店在郁曼清的领导下发展的愈来愈好,也不由得开始服了她。
“何伯,隆昊公司有今天您居功至伟。”
郁曼清由衷的说着,心中早已盘算好百货公司建立起来后,要分些股份给何觉,他把一辈子都奉献给了郁家,跟着爸爸打了这么多年的江山,在郁家撑不下去的时候死死的护着,这么多年来郁昊之待何觉也不薄,所以何觉也是有些积蓄的,三年前公司资金出了问题,几家银行怎么样也不肯贷款,为了筹款郁曼清都已经有了卖掉郁家大宅的打算,所以才会在霞飞路那边买了花园洋房,但没想到何觉反对她卖掉大宅,一声不响的竟把自己多年来的积蓄全拿了出来贴进了公司,因为这样,何觉儿子的婚事被女方那边悔了,郁曼清当时有说不清的愧疚和感动。
后来饭店发展好了,郁曼清把何觉贴进去的钱算还给何觉,何觉却拒收。
他当时说的话,郁曼清清清楚楚的记得。
“换了是别人,这钱我肯定收下,但是如果是郁家是隆昊,这钱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回收的,先别说你爸对我的恩,就是这么多年来我跟着你爸一起打拼,郁家我早已当成了是自己的家,隆昊我就像看自己的孩子般看着,这钱都是我应该拿出来的。”
再过几天就是小念云三岁生日了,苏挽月带了小家伙去长乐路看布去了,郁曼清饭店没什么事了,就想着也去看看。
她先让金子开车回了家,换了身比较闲适些的衣服,问了顾嫂那家布店的名字,青梅嚷着要跟,郁曼清便带上了她。
金子自诩开车技术好,一路上边开车边和青梅没完没了的斗嘴,郁曼清淡笑着听着他们的吵来吵去看着窗外。
车在一段不怎么繁华的路上停了下来,金子探头看了看那家布店的名字,正是“秋冬布庄”。
“小姐,到了。”
郁曼清点了点头,待金子把车停在路边上了下了车。
郁曼清抬眼看着秋冬布庄的那块匾,几个字苍劲有力,大有挥斥方遒的味道,很熟悉却又不熟悉的笔迹。
郁曼清带着青梅走进布庄,金子则留在了车上,店内有三三两两个顾客,郁曼清一眼就看见苏挽月牵着小念云站在一个架子前,旁边还站了一个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女子拿着样布在为苏挽月介绍着。
“挽月。”郁曼清唤了一声走过去。
她和苏挽月年纪差不多,渐渐的也不叫她大嫂了,她与苏挽月与其说是姑嫂不若说是姐妹,相互扶持相互依靠。
苏挽月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小曼?你们怎么来了?”
小念云听见姑姑的声音,小身子立马奔到姑姑身边。
“饭店没什么事,就过来看看,选好了吗?”郁曼清微微掂了掂小念云后把他放在地上站好,这家伙她真的抱不动了,青梅也逗了逗一下他,直羡慕小家伙的脸白白嫩嫩的,忍不住捏了好几下。
“还没呢,你来挑一下吧,给云云的,是宝蓝色的比较好还是靛青色的比较好?”苏挽月指着刚刚给她介绍布的女子手上的样布问着。
郁曼清这才将目光移到那位女子身上,杏眼梅腮,朱唇柳眉,看起来十七十八的模样,成熟了许多,模样也变了许多,但郁曼清还不至于认不出她来。
“遇冬,好久不见。”郁曼清淡淡一笑,尽力压下自己真正的情绪,她像是见到一个久未见到的故人般,也的确是见到一个久未见到的故人。难怪这里叫秋冬布庄,纳兰允秋、纳兰遇冬,呵,她是知道纳兰家跨了,却不知道他们来上海了。
“二小姐?”青梅惊呼,她本没仔细看纳兰遇冬,听郁曼清叫她遇冬,有点反应不过来,再细一看,果然是二小姐。
纳兰遇冬怔怔的看着郁曼清,说不出话来,大概也没什么好说的吧。
“你们认识?”苏挽月自然是没见过纳兰遇冬,见青梅的反应,直觉认为这个女子和纳兰家有关系,不然青梅怎么会唤她为二小姐。
“认识,纳兰家的二小姐。”郁曼清看了看青梅,给了她一个眼神,牵着小念云走到纳兰遇冬面前,看了看她手上的样布,“宝蓝色的比较好看。”郁曼清这样说着。
青梅收到了郁曼清那样一个眼神,低下了头,不说话了,心里难受得紧。早前知道纳兰家跨了,她一直担心着大少爷他们可要怎么办,没想到在上海遇着了。
苏挽月的惊讶是无疑的,这几年郁曼清多多少少把她在纳兰家发生的事说给了她听,自然也听她说起过纳兰遇冬,这几年她也是知道戚上华暗中是怎样把纳兰家毁了的。
苏挽月看出郁曼清平静的外表下是强装的镇定。
“哦……是吗?那就要宝蓝色的好了。”苏挽月似不经意间握了握郁曼清的手,给着她安慰。
郁曼清笑着,她懂苏挽月的意思。
“姑姑,我还要那个颜色的。”小念云自然不懂大人间的复杂,一只小手指着架子上的大红云锦,一只小手牵着郁曼清的手甩着,嚷着。小孩子总是比较喜欢一些颜色比较重的东西。
苏挽月拍了拍小念云伸着的手,“你又不是要当新郎官儿,穿那么红做什么?”
小家伙扁了扁嘴,“那我要当新郎官儿。”
苏挽月拍了拍小念云的头,“还早着呢,要当新郎官儿,也得长大了再说啊,你就这一小不点儿,谁嫁你啊?”
“姑姑嫁我。”小家伙还小,妈妈这么长一串话自然没全懂,但最后一句他知道。
“小混蛋。”苏挽月故作叹气,她这儿子是典型的有了姑姑忘了娘。
纳兰遇冬将样布放好,不急着给她们拿布。正想说些什么,便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店内来。
再见,是尴尬的。纳兰遇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郁曼清。大嫂?还是郁小姐?这几年来大哥尽管没说,但她知道大哥心里一直是记挂着大嫂的,大嫂留在纳兰家的书本衣物什么的,大哥愤怒的都让人烧了,但有一样还是没舍得烧,是一本书,叫《原富》,锁在柜子里,不让人轻易碰,听下人说,大哥晚上睡不着,总是拿着那本书看着,小心翼翼的翻着,生怕把书给翻破了。但大哥总是表现出一副恨大嫂恨的牙痒痒的样子。
纳兰允秋一近门来就看见三个女人一个小孩围着自家妹子,看样子也不像是在谈布的,几个人就那样站着,也不说话,而且,自家妹子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苏挽月见纳兰遇冬的视线越过郁曼清看着后面,也微侧着身向后面看去,竟然看见了纳兰允秋。
苏挽月的微微低呼,证实了郁曼清的猜测,这就是她见纳兰遇冬眼光奇怪却没有勇气转过身看过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