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姑父还是会抽空来看我,可总明显得感觉到哪里不对?有时候甚至明显得感觉到古姑父处于一种很尴尬的状态。
正月十五快到了,倩姐和宇哥都回到了家,在医院里呆了快一个礼拜,身体上的伤基本上都恢复的差不多了,都是一些擦皮的伤,只有本身的贫血经过这次调理之后也好多了,就回到姑姑家休息,倩姐和宇哥都很疼爱我,就如亲姐妹一样对待,其实这也是我经常喜欢来大姑姑家的一个原因.
但现在他们也明显的感觉到家里的不对,虽然城里人对十五没有什么特别的玩法,但总的炒点肉热闹一下,可今年,怎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这样的问题烦恼着曹倩姐和曹宇哥,他们也经常会使着鬼脸,悄悄问我到底家里发生了什么?可我什么也不知道。
在倩姐和宇哥的张罗下,十五突然有了过年的气氛,我从医院出来,还是不敢怎么乱动,毕竟腿部的伤不能在几天之内恢复,住了几天院,人明显的胖了,可姑姑越发的憔悴,姑父每天都不见人影,偶尔见了,看似很憔悴的样子,还好倩姐宇哥总还是让这个家不是过分的安静。终于有十五的气氛了,晚上姑父也回到了家,一下子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得样子,姑父今晚也露出了好久不见的笑容,姑姑也一下子变得有了活力,而不像前几天那样,虽然天天守着我,但表情看上去,很呆板,满脸都写上了心事,可是问起来时,却还是强撑出一张笑脸,让我不停的猜想,是不是因为我花了很多医药费他们才这样的?
这晚真的很开心,但好像那种处在姑姑与姑父之间的冷战在等待着最好的爆发时机……
“哐当”,什么东西重重的掉在地上,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门上,倩姐和宇哥也各自从房间跑了出来,“爸,你怎么啦?”宇哥有些不解的问,我走出小房子的时候看到姑姑满脸的泪水。
“这儿没你们的事,回你们房屋去!” 姑父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说话,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惊的小鸟,突然不知道方向了。茫然之中只是跑过来紧紧地捏着宇哥的胳膊。
姑姑一直没有吭声,只是不停的流泪,这场面不停而停了,也许是两位要吵架的人因为突然有了三个观众而吵不起架了。
“来,小依,别管他们,越老还脾气越大!”说着倩姐扶着我去了她的房间。而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是自己惹的祸,充满了懊悔与自责。
曹宇哥也跟着进了姐姐的房间,三个坐在一起,半天无语。
我心里突然有个问题不断的起伏,也想趁这次机会问问,可始终没胆量开口,怕这问题这时间问太不合时宜了,三人最终也找不到该说什么。
“睡了,睡了,好不容易回趟家,累死了,快睡……” 倩姐不耐烦的吼着,宇哥也回房了,我便和倩姐也躺下,希望一切可以过去。
然而,这一晚,注定一切都不可能那么简单的过去。
“你真好意思说,我哪点儿对不住你了?你竟然这样对待我!”姑父几乎带着哭声的话语吵醒了这三个刚刚入睡的孩子,我们再次被惊坐起。外面已吵成一片,姑父大声地吼着,似乎在追问前世的仇恨,姑姑没有声音,当我们三个跑出去之后,姑父曹青尚已经走到门口。
“爸,你这是要干什么?”倩姐急忙拉住姑父,“放开!”姑父狠狠的甩开,拉开门走了,姑姑泪无声的流着,目光呆呆的……
“妈,妈?”宇哥不停的喊着姑姑,姑姑突然像从梦中惊醒般朝门跑去,将站在门口的倩姐一把撕过,快速的消失在门口,我们三个人被惊呆了,也害怕极了,头顶全是恐怖的袭击感,在恐怖中还得追着恐怖继续,我们三个也跑出了门,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光亮,完全显示着冬末特有的黑暗。
家属院的路灯似乎睡得懒洋洋的,不明白正在发生的一切。
“不,你不能走,你回来……”姑父被姑姑这歇斯底里的声音震住了,但也只是停住了步子,没有转身,“你听我说,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是我对不起你……”姑姑哭着再也说不出话来,瘫软在地上,哭声几乎要撕碎我的心,感觉自己痛的无法呼吸,似乎和姑姑承受着同样的痛楚.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姑父猛然间转过身,问着一大堆为什么,姑姑仍然只是在哭,不停的哭,抽心抽肺的哭,“你让我怎么再面对你,我还怎么能面对你!”三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就像还处在噩梦之中,纠结在恶梦之中无法脱身,姑父的影子长长的投在地上,摇摇晃晃的走了,真希望这些路灯能够突然灭掉,这样姑父会因为看不到方向而只会记得那条回家的路,可姑父还是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喊着留他,也许谁也留不住他,姑姑蹲在原地嚎啕的哭着,冬日的寒气似乎将三个孩子冻结在原地,都静静的站着,不知南北,姑姑还在哭着,今晚,只有姑姑的哭声似乎还能显示动态的夜晚,否则,真的是死的,死寂般的。
不知多久,倩姐才回过神来哭着将自己的母亲扶起,冰冷的地上已让姑姑如同石头般的冰冷,倩姐哭着,将自己的妈妈摇摇晃晃的撑起来,可姑姑的腿已经硬了,她站不起来,突然间又倒下了,“小宇你死了吗?不知道过来帮帮忙吗?”倩姐的声音把我和宇哥同时吓得打了个寒颤,猛然间惊醒,宇哥跑过去扶起了自己的妈妈,我一瘸一拐的走着,那一刻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多余。
看着他们三人慢慢的移动着脚步,似乎在帮助一个身体不便的人在预热着身体。
在黑夜,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笑话。
这些人,在黑夜里就像带有一点温度的僵尸,没了表情,没了声息,只是脸上还垂着几滴成冰的泪珠,门是张开着的,屋内有着暗暗的光,好像是因为被主人冷落了,而故意这样垂着眼睛似的.
进门后,姑姑重重的倒在沙发上,又似乎是像自己将自己甩在了沙发上,还是留着泪,只是没有一点声音,目光盯着天花板,似乎在找着什么,三个孩子看着眼前的景象,也默默的恶流着泪.一个家就这样,封冻在”六九”的节气里,溃堤在正月十五大团圆的夜晚,难道老天也在为这个家感伤吗? 为什么不送出一盘圆月呢?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不知这里的人都老去了多少,终于有人中断了这老去的岁月。
“小依,你过来!” 姑姑重重的抬了抬手,然后示意让倩姐和宇哥也过来,我挪动的刹那,才发现自己的脚快和地粘连在一块儿了, 更像是一种封冻,这经久的封冻直至心灵!此刻, 心里有冰块碎裂的感觉, 又痛又冷又硬,三个孩子吃力的将各自挪到这个瞬间老去的女人身边,等待着去倾听一个悲惨故事发生的原因。
“小依,你是我生的……”姑姑在说完这句话时像是溃堤了的河流一样,眼泪冲破了心灵的冰库,冒出了泉眼,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惊讶,没有恐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姑姑讲完这个故事,似乎听完了故事也只是意味着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而和自己有关的那一部分,可以只是以为那是一个和自己相同的人的经历,是别人的故事。
只是希望,这一切,可以结束姑姑的痛苦!
曹倩和曹宇相互看了一眼,他们俩同时想起了小时候,曹倩7岁,曹宇4岁,一家四口过着非常融洽的生活,除了害怕爸爸偶尔因为姐弟俩犯错而痛打他们一顿外,再没什么恐怖的记忆,还记得曹宇经常问妈妈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大,里面藏着什么?曹倩经常会晤着嘴说是个小孩儿,然后一家人笑着开始或结束一天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那个妹妹从妈妈的肚子里钻了出来,爸爸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妹妹身上,每天都疼爱的抱着她,宠着她,从不舍得自己的孩子哭,看到爸爸那么疼妹妹的样子,他们俩嫉妒极了,可是,爸爸不在时,他俩却因为抢着抱妹妹而吵架,最后还会惹得妹妹大哭一场。
小妹妹非常漂亮,眼睛大大的,一个指头放在嘴里特逗人喜欢,还会时不时地像逗她的人笑笑,家里人都因为这个妹妹的到来变得开心多了,尤其是爸爸,变得温柔了,可妈妈却动不动的打他们俩,真不明白,两个大人怎么搞得,一个变得温柔时另一个却变得讨厌?
可突然有一天,爸爸妈妈说要带小妹妹去舅舅家,曹宇也跟着去了,曹倩因为要上学,只能留在邻居家照顾,一家四口这样走了,来得时候只剩下三个,只有曹宇在坐了一路的车后还在睡梦中抽泣。
倩姐和宇哥知道,妹妹留在了舅舅家,就是今天眼前的小依。可他们不明白,一家人过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把妹妹送走?就算偶尔问起妹妹的事,妈妈总说小孩子家打问那么清楚干什么?爸爸也经常只是叹叹气。
今晚,妈妈似乎要讲过去的故事,姐弟俩转过脸瞅着妈妈,想澄清心底的迷茫。
姑姑聂英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没有活气,目光一会儿被泪涌着,一会儿又干涩无比。可却似乎仍然在记忆里簇集着过去的故事,似乎是她自己在飘出这层层黑夜时不小心捅破了昨天的窗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