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正月十五到了.
晚上,好多小孩子拿着灯笼排成长队在村子前面的一条小路上游玩,远处漆黑的天空下除了一条火龙外,还洒满了孩子们的笑声和争吵声,静态中的真实动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景点,我想。
曾经,我和姐姐弟弟也有过这样的夜晚,奶奶给我们做了个小红灯笼,里面放了根蜡烛,我们三个高兴的几乎都要跳起来了,那是多么美丽的一个夜晚,铺满了奶奶给我们编织的快乐,弟弟的小手撑着小红灯笼,我和姐姐就像他的护卫,一左一右,护卫着我们三人共同的幸福,借着微弱的红色烛光,将家门前的小路走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在寻找通往天堂的路口,或许,那本身就是天堂小路的一段儿!
正月十六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就是了。
“路上要小心啊,你大姑姑说她会在汽车站接你的!”奶奶边给姐姐收拾边嘱咐,妈妈也走了出来,“去了要听话,不能像在家里那样倔强,外面的人不能太容易相信了……”妈妈欲言又止。
但此刻我感觉到妈妈关心女儿的心打开了,也许曾经的她只觉得自己的孩子围绕在自己身边,只管完成“成长”的任务就足够了,姐姐不断争取外出打工机会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孩子已经长大了。
“给,如果在车站找不到你姑姑的话,就打这个号码,别丢了!”爸爸将一个小纸条递在了姐姐手里,然后又给了一沓钱,转身出门了,爸爸的背影让他的严肃与凝重被隐隐乎乎的脆弱所代替,爸爸老了,老的那么迅速,就好像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完全老去。
姐姐走时,我和奶奶,妈妈都去送的她,爸爸隔着他的窗口喊了声:“路上小心点!”这一声势如此的沙哑而温和,以至于我感觉自己的泪都涌满了眼眶,是来自心底的一股暖流。
奶奶和妈妈只是将她送到门口,而我,要将姐姐送到山下的公路上,弟弟不见了人影,我要陪着姐姐走完这一条崎岖的道路,将她送到她自己想走想去的方向,我是多么的高兴!
我和姐姐转过身,看见奶奶和妈妈站在大门口,因为破房子的映衬,使奶奶和妈妈显得那么衰老而脆弱,就像我们逐渐远去的老房子一样,也许,它就会倒在哪个风高月黑夜。
空气里潮潮的,这不是正月的天气,也许,这份潮湿有多少是来自奶奶的泪水,还有多少,是爸爸就藏在心底的苦水,我更不知道,妈妈在感觉到孩子长大的一刻看到自己孩子已经踏上远行路心理又承载了多少疑问的泪水,只是,这一切似乎在这潮湿的空气里凝结在我和姐姐的头顶,让我们温润。
我和姐姐一前一后的走着,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却还是一高一低的踏不到合适的脚窝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没有语言的路程显得如此单调,只是,那要分别的滋味挡住了我们所有想要发言的欲念。
到了公路旁,一辆又一辆从我们身边驰过的车辆就好像要从我身体里勾出我的魂魄那样,发出着令人恐惧的声音,也许是久居山里,对这样的声音有着原始的害怕。
“了,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等车就行了,这么冷……”,阶级对我,始终都是这么关心的话语,这也许就是她大我一岁多几个月的所有体现。
“不,我要把你送上车!”我似乎觉得这次将她送走,就永远也见不到她的感觉。姐姐看着我,我们都记不起该说什么.“哎,车好像到了,到了!”我高兴得喊着,虽然千般不舍,但到此地的目的就是乘上这样一辆车,它的到来,还是有想不到的惊喜.慌慌忙忙得姐姐就上了车,也许车起的太快,可能姐姐还没坐稳就发动了,姐姐几乎挤不出一点时间给我说再见,可能她望向窗外的时候,已经不是她妹妹站着的那个地方。
车走了,姐姐不见了,我在转头的一刻发现自己的心揪的是那么的厉害,这就是分别?和一个在别人眼里是孪生姊妹般的人分别?我一步一步地朝着刚和她走出的那个方向,继续我一人的路程,这是一个带着离别踏上了那个叫分别的路的痛楚,从此我要一个人了,因为姐姐也注定要一个人了,我的泪在模糊中洒了一路,姐姐的泪一定在疾驰的车上潮湿了整个干涸烦躁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