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1985年初,爸爸回来了。
其实爸爸过年没有回来,一封信也不往家里送,爷爷奶奶就已经猜出了大概,爸爸回来的那一天,果然身后走着一个姑娘,而且,明显的已经有了身孕,而她,就是我们的妈妈,许茵。
爷爷奶奶只能狠狠的瞪着爸爸,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可这些事情已经好像成定局了,奶奶只能让许家姑娘坐进屋里,看着她吃力的样子,奶奶有点不忍心,好多事情等后面再慢慢商量。
小姑姑聂云看着爸爸的样子,想到过去半年爷爷奶奶活在别人的威逼下,心里一阵难受,哭了出来。
“你看你都干的什么事?万一人家把你告了,是你去坐牢,还是爸妈去坐啊?”听到小姑姑的哭声,爸爸似乎感觉到了他所犯的错误,没有吭声,径直走到里屋,开始收拾东西。
“好了,好了,回来就好,在外面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奶奶一边安慰着小姑,一边让回来的人不要受到什么惊吓。
“爸妈,你们别担心,明天我自己会去解决这事的!” 爸爸半年没回家,显得成熟多了。
虽然爸爸是很稳重的说完了这句话,但,那一夜,家里没有一个人睡得踏实,一切对事情发展的猜测都各自演绎在他们的想象里。
“许叔叔,对不起……”爸爸一跨进许家的门就给人家跪了下来。妈妈许茵也跟着跪下,虽然她六个月的身孕使她很难像爸爸一样那么迅速的跪下。
“滚,给我滚开,能滚多远就滚多远!”许家老头,我的外公,脾气异常的暴躁。
爷爷为了以防万一,还让三爷爷跟着,在紧要关头的时候,帮着两个孩子多说说好话,可在那一刻,三爷爷什么话也插不上,他以前在村委会说话的能力在那一刻因为理短而哑口无声。
“许叔叔,我们……”爸爸吞吞吐吐的,“滚,你给我滚,滚啊………”外公气得提起爸爸的衣领,恨不得把爸爸摔出门去,可他毕竟提不起爸爸,他就越显生气。
“爸爸,……”妈妈开口了,也许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只能这么喊了。只听到像是花瓶摔碎的声音那般,妈妈被外公扇了重重一个耳光。
“你还有脸回来,你还有脸说话…你翅膀硬了?自己飞啊......跟着别人跑,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外公像是被气疯了的样子。
“许叔叔,我……”爸爸的话正好将外公的火线牵引在他的身上,外公开始打爸爸,爸爸只是静静的挨着,等待着外公所有的气都发泄完毕,哪怕身体上的疼痛就像是突然从身体里冒出的一样,而三爷爷,也只能等待着他眼前的那个倔老头把所有的恼怒都发泄完毕,最后还是未能说一句话。
因为外公打完爸爸后,还是只说一个字:”滚!”虽然三爷爷和爸爸不是从外公家滚出来的,但那种比滚出来还难受的滋味永远都刻在了他们心里,而我的妈妈,却被外公扣在了家里。
这件事并不是外公的倔强而一直不能解决,主要是妈妈先前已经许配给谢家了,那是妈妈嫂子的表弟,是舅妈牵的线,舅妈那时候死活也不同意妈妈就这么跟了爸爸,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是村子里有名的母老虎。
爸爸知道妈妈被扣在娘家一定会受很多苦,就拿着他做生意赚的所有钱,要把妈妈娶回来,结果,舅妈竟向爸爸要了四万块钱的赔偿费,那个时候,这四万块钱就像是天文数字,可爸爸没有多说,直接答应了。后面又给外公家给了五千块钱,将妈妈领了回来,其实爸爸那时候还没有那么多钱,但为了妈妈,他借了好多钱,才解决了这件事情,爸爸想给妈妈举行一场婚礼,可奶奶说妈妈怀有身孕,举行婚礼不好,等妈妈生完孩子,在孩子满月或整一岁的时候再办婚礼,爸爸妈妈也没有意见,同意了奶奶的说法。
从此事情总算结束了,后来姐姐出生了,因为姐姐的出生,我们家和外公家的关系还稍稍的缓和了一下,更重要的是我们家因为添了这么一个小孩儿使家里人都笑口常开,小姑姑看着自己的侄女也非常的高兴,就是上学仍没什么长进,爷爷看着她因为上学而天天皱眉,就没寄多少希望,只是希望她初中毕业能识几个字就行了。
总之,那个时候,我们家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笑容,包括妈妈,即使她的头顶上还顶着未婚先育这样的骂名,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事情,受唾弃的只是女性,但妈妈还是开心的,因为她做了母亲。
一个母亲的头衔抹去了她所有的悲剧!
爸爸每天都很忙,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外面跑生意,所以家里的活都是爷爷在料理,因为爸爸太忙,姐姐满月时没有办酒席,也没有补办爸爸和妈妈的婚礼,但爷爷提出,一定要在姐姐一周岁时待客,并要求全家人必须回来聚一聚,尤其是大伯和大姑姑,大伯长期在部队,很少回家,而大姑姑因为大姑父工作太忙,也很少回家。
也许老人家就爱把自己的孩子全部集在一起,犹如一个农人在丰收季节要清点他果树上的果子一样,爷爷的心愿还是如愿以偿了。
但后来,爸爸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做越远,有时候出门就是一年,而且爸爸还做起了核桃、面粉等生意,认识的人也越来越多,偶尔还带回家来一两个,可是在姐姐六岁时,也就是在我四岁时,家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