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乔抬眼看了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倒是听话地微微张开嘴,把那勺粥吃下去了一个小角。
沈亦晖心念一动,眼里生生冒出了一层浅浅的水汽。
他深吸一口气,又去舀粥。
一碗粥吃了大半个小时姜乔才将它吃完,沈亦晖看着空空的粥碗,脸上表情却并不怎么好看,他甚至觉得,如果他一直喂,她就会一直吃。
她很听他的话,他却一点也没有轻松下来。
他有些烦躁又有些妥协地拨了拨刺头,端起收拾好的碗筷站了起来,对姜乔说:“乔乔,我妈的债,我来替她还,你要我还多久,我就还多久。”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姜乔仍旧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沈亦晖出去好一阵,她才轻轻地动了一下。
她低下头,双手重叠着覆盖到自己的小腹上,下唇被她咬得发白,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一下一下,越来越快。
她分出一只手来压在自己胸口上,终于,一滴咸涩的眼泪溢出眼眶,流至嘴角,又滑到下巴,“啪嗒”一声,掉在了小腹上的那只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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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亦晖站在卧室门口,盯着那个躺在床上,只留一个背影给他的女人看了很久,才轻轻替她带上门,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离开。
从前天晚上那句“沈亦晖,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妈”之后,再也没有开过口的姜乔,在昨天晚上,又开口说了一句话。
她说:“你走吧。”
沈亦晖一夜未眠,脑子里一直是姜乔在说这三个字时的表情,准确地说,她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神都不曾与他的对视,明明是说给他听,却像是自言自语。
她说得太平静无波,所以他无从反驳,连为自己辩解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他说过,债,他来还。
所以,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床上的人终于动了一下。
姜乔就着背对着房门的姿势,蜷起双腿,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
她恨夏平卉。
恨她当年的残忍,让自己和沈亦晖一别四年。
恨她即使这样,还是不肯放过她,处处置她于危难。
恨她是沈亦晖的母亲,她的婆婆。
可是,她再恨她,夏平卉是夏平卉,沈亦晖是沈亦晖,她知道。她再恨她,也知道不该迁怒,更何况,对象还是自己最爱的男人。
可是……
她用自己的双腿紧紧抵住小腹,那里的小恶魔似乎就快要冲出来了,她能感觉到那里的皮肤微微泛疼,像是在被用力撕扯一样。
她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能够扛过去,自己做的孽,终于有报应了。
沈亦晖,我终究还是挺不过去了。
……
姜乔迷迷糊糊间,忽然听到一声“砰”的巨响,她本以为是小恶魔终于冲破牢笼出来了,她想,她是不是终于解放了?
却感觉到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忽然抱住了自己。
她被送进了一个结实宽厚的怀抱,熟悉的怀抱。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有熟悉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姜乔没有睁开眼睛,却渐渐抬起一只手,顺着一只强健的手臂,缓缓向上,停在了那张有些扎手胡茬的脸上。
“哥……你哭了么?”
沈亦晖拿过那只手,放在自己唇边不停地亲吻,一下一下,不肯罢休。
姜乔缓缓睁开眼睛,对上了那双布满血丝和水汽的黑眸。
她抬起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
“你带上我吧,我还想再努努力。”
沈亦晖回抱住她的手臂力量骤然收紧。
“好,我们一起努力,放心,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信我。”
“嗯……我信。”
——第三卷《有花堪折直须折》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