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乔洗完澡一直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她点了一支烟,把所有频道从头调到尾,再从尾调到头,最终定格在电影频道。
电视里正在播的是一部以二战为背景的战争片,讲的是一群士兵为了救一个士兵而相继牺牲的故事,姜乔没有从头看,等她看完的时候,忍不住骂了一句“有病么”。
电影看完,姜乔又拿出手机玩单机游戏,直到有人敲门,她看了看时间,夜里十一点不到。
回酒店时她把手上的所有新买的衣物都送洗了,这家酒店的服务效率很高,送来得很准时。
姜乔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衣服,从里面挑了一件白色衬衫和黑色A字裙,又从鞋盒里拿出一双质地柔软的白色平底鞋换上。
关灯。
继续在沙发上坐着。
这次是干坐,连手机也不玩,只有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根没有点燃的烟,黑暗中,那两只手指微微地颤动着。
十五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姜乔已经适应了屋内的黑暗,迷迷糊糊地朝门口喊:“谁啊!”
“您好,roomservice。”职业的女声。
“大半夜的,谁要roomservice了!”姜乔声音更大了些,明显不耐烦。
门外静了两秒:“对不起,我看错房间号了,打扰到您很抱歉,祝您好梦。”
屋内又归于安静,姜乔又等了几分钟,蹑手蹑脚来到门口,从猫眼里往外看,走廊里空无一人,她从门后的竖式衣架上取下早已准备在那里的一款酒红色的小包斜跨在身上,然后开门,直奔员工通道。
出了酒店后门,姜乔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钻进车内,报了地址,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客人,开车离开。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在一处守备森严的门岗外停下,姜乔下车,还没走近,就有哨兵走过来。
“同志,请您出示证件。”
姜乔当然没有证件。
“我是来找人的。”
“那请问您找谁?”
姜乔想了想:“我找沈老。”
“沈老?”哨兵有些疑惑,“哪个沈老?”
“沈翃,沈老将军。”
“沈老将军?”哨兵更疑惑了,“老将军已经过世三年了。”
“同志?同志?”
“嗯?”姜乔抬头。
“您可以给我看一下身份证,我帮你联系沈将军的亲属。”
姜乔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出租车还等在原地,姜乔上车,时间紧迫,她又报了另一个地名。
-
半个小时后,另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刚才车停的那个位置。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穿着陆军军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手里提了个迷彩包。
哨兵敬礼,男人回礼。
走进大门没几步,后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沈团长”。
沈亦晖停下步子回头。
一个哨兵跑过来,立正敬礼,沈亦晖又回了个礼,问:“有事?”
哨兵说:“刚才有人来找老将军,本来想明天再通知您父亲,既然您回来了,跟您说也一样。”
沈亦晖蹙眉:“找爷爷?”
“是的,她好像不知道老将军去世的事,我告知之后她就走了。”
“登记信息了么?”
“没有,是个二十几岁的女同志。”
“嗯。”
沈亦晖点点头,正准备走,哨兵又补了一句:“头发很长,皮肤很白。”
沈亦晖脚步一顿,回头。
-
林女士被敲门声吵醒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她从猫眼里往外看了一眼,整个人都清醒了大半,门一开,有点不可思议地说:“姜乔?”
姜乔笑着说:“林阿姨,好久不见,您还认得我?”
“说的什么话!”林女士把姜乔让进屋,姜乔将手里的水果篮递过去,林女士推让了几下还是接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姜乔没有回答,只是问:“林阿姨,我走的时候比较急,租您的那套房子,里面的东西——”
“嗳,房子没退,沈先生给买下来了,他也没住,只是让我定期打扫,放心,里面东西没动。”
买下来了?
姜乔眼睛睁得像黑葡萄,有点不敢相信。
“你这是从哪儿来呢?当年一声不吭就走了,是,怎么了?”
姜乔又一次回避了林女士的问题。
“您跟他一直有联系吗?”
“沈先生?”林女士说,“也不算有联系,他每年总得给我打钱嘛。”
“那,您有钥匙了?”
“你是来拿钥匙的?沈先生没跟我说啊。”
“我还没联系上他,但,里面有我的东西不假,这您也知道,我就想去看看。”
林女士想了想,最后说:“那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
姜乔拿了钥匙,道了谢,直接进电梯往上走,那套房子就在这栋公寓的第7层。
钥匙转动了两圈,门开了,屋里有淡淡的灰尘味。
姜乔开了灯,客厅里的家具都用白色的布罩着,在这三更半夜里看起来有些瘆人。茶几上还放着那个玻璃花瓶,只是里面什么也没有,空落落的。电视用防尘布罩着,电视柜上似乎扔着个什么东西。
姜乔走过去拿起来,是一张碟片,她将电视柜中间的那个抽屉拉开,里面满满的碟片都还在,她摸了摸,又把之前那张也放了进去,这才关上抽屉站了起来。
书房就在电视墙旁边,姜乔走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味道更呛一些,姜乔咳了几下。
书架没有用白布盖着,即使定期打扫,仍免不了落灰。
这间屋子有两面墙都是整墙的书架,上面大部分堆满了书,小部分摆着装饰摆件。
姜乔伸出手指在一排排书上划过。
《孙子兵法》是他的,《元曲三百首》是她的。
《心胜》是他的,《咬文嚼字》是她的。
《艰难一日》是他的,《追风筝的人》是她的。
……
《平凡的世界》是他的,她送他的。
姜乔将它从书架上取下,带起一片灰尘,她用手扇了扇,还是被呛咳了,她往旁边让了两步,倚在书架上。
从书页中伸出来的那枚便签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她循着它的位置将书翻开。
“为什么送我这本?你喜欢?”
“我喜欢里面的一句话。”
“哪句?”
“喏,这句。”
“这句?”
“啊。”
“为什么喜欢?”
“感同身受嘛,我觉得就像是在说我一样。”
“像在说你?”
他哼笑一声,不以为然。
眼前模糊一片,姜乔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好像不够,又抹了一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