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陚阁主可曾想过,若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号召江湖贤才志士为靖王所用……我想,这必定是个好主意。”
陚駪看着他上扬的嘴角,心中一阵惊骇。
“你是想……”
“正是陚阁主心中所想。”
元翳缓缓走近陚駪:
“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陚阁主三思啊!”
陚駪看着元翳,轻笑出声:
“笑话!我无隐阁怎会与你同流合污!”
元翳笑了,却笑的有些讽刺。他缓缓后退,继而又隐入黑暗之中,没了身影。
空中回荡着他的声音:
“元某相信陚阁主定会改变主意,在下拭目以待!”
元翳早已离去,陚駪却是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他叹了口气,转身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看来不论如何,今后的武林终将是不平静的。这真的是你心中所想吗?
---
第二日,“大夫人因毒害五小姐蜀无忧,被罚跪祠堂,至此失宠”一事已是传遍整个蜀府,成为蜀府众人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趣。
从前那些被大夫人处罚过的小妾只觉得心中很是解气,不禁纷纷咒骂着她,不过是碍于蜀丞相下的命令,她们之中的一些人才未有去祠堂闹事儿,但在私下里却是将大夫人贬的一无是处,可见人心之险恶。
此事一出,有些聪明的人便知,这蜀无忧是不可再动了,毕竟这婚事怎么说也是琊帝亲赐的……
时过三日,一切终究回归了平静。
无茗轩内,坐在椅上的莫漓妍再次展开陚駪写的信,眉头紧皱着。
倾叶在一旁见她这样的动作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不由得走上前去,劝道:
“小姐,这信你已经看了几遍了,不知有何不妥?”
莫漓妍回过神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信转交于倾叶之手,右手轻轻揉捏着眉心。
“这个元翳究竟要做什么?蜀翙踽的做法怎么看都有些诡异,真不知他下一步该怎样,还有那细作,藏的也是够深的。”
倾叶仔细的看了看。先前,其实她也看过,不过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只觉得蜀府老爷的做法有些不对劲,现下,她却觉得元翳与蜀老爷的事都很不对。
“小姐,这元翳不简单。”
“何来此说法。”
接下来,倾叶的一席话却令莫漓妍大为震惊。
她不由得转头望向她,叹了口气: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吧,既然陚駪已拒绝,我亦无助他之意,那么便由着陚駪去吧。有关元翳的事你不必再多想。这不过是你的猜测,不必上心,再不济,我命人多加留意便是。”
“至于蜀府的事,我打算今晚亲自探一探。细作的事,就交给你处理了,别令我失望。”莫漓妍话锋一转道。
“是。”
“下去罢。”
“是。”
“倾叶,慧极伤身。”
正要推门的倾叶一愣。
“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
倾叶眼中的光芒闪了闪,回答道:
“是。”
接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小姐,你知道吗?从前,有一个人,她也是这样告诫我的......”门外的倾叶小声道。
---
一直以来无隐阁之中有关于蜀府的卷宗可谓是少之又少,统共就两卷。那么这次就借这个机会好好探探蜀府。
莫漓妍抬起头望向窗外。
“真是像透了她……”
说着她忽然低下了头,猛地按住了左脸,缓缓勾起了嘴角。
入夜,已是三更之时,一道鬼魅的身影在月下闪过,落在了蜀府月见阁的屋瓦之上。
莫漓妍慢慢揭开瓦片,发现蜀翙踽与那小妾早已睡下。见此,她才将瓦片轻轻放回原位,施展轻功,向着涎生苑而去。
一刻钟后,莫漓妍躲过藏于蜀府的一众眼线与侍卫,终是进入了涎生苑。
不愧是一国丞相所居住的院落,果真是极大的,虽说是在夜里,但借着月光却也依稀能辨的涎生苑主屋的布局。
莫漓妍在屋中不知不觉已经走完了一圈,什么也未探到,这倒让她觉得这个屋子越来越古怪。
一般若是屋子里有密室什么的,这机关大多都会设在墙上或是一件物什上,可这屋子……
一来,这里的物什不多,连个书架也未有,能动的与不能动的都检查过了。
二来,墙壁也是摸着走了两圈,却是什么事也没有。
莫漓妍站在主屋中央托着下巴思考着。
或许……这间屋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什么密室呢?大概也是不可能的吧。
正想着,她的目光忽然被不远处的一幅画像所吸引,抬脚缓缓靠近那幅画。
那画被高挂在墙上,莫漓妍却觉得奇怪,刚刚探查时也未曾发现这幅画。
或许是未曾注意过这幅画吧。
心中如此想着,也是越来越靠近它。
“相思黄叶落,白露点青苔。”她下意识的将画上题的字读了出来。转眼,她便去仔细端详了那幅画。
画中,一名身着淡粉琉仙裙,手中紧紧握着一柄红色的油纸伞的女子,独自一人站在雨幕中的石桥上,好似在等着什么人。不过,女子的脸被油纸伞遮住,看不出她的神情如何。
莫漓妍紧紧盯着画中的女子,好似要将那油纸伞穿透。
忽然,她单手扶住了额头,身形有些不稳,急忙转身,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走去。
这时,窗外缓缓显出身影。无形之中,他的嘴唇微动,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匆忙回到了无铭轩,莫漓妍气息有些不稳。
为何会有一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如同梦中的女子一般,为何都会有一种萧瑟的气息?
她摇了摇头,缓缓躺在了塌上。
明日去找芷汐看看吧......
---
翌日卯正时分,莫漓妍便起身去了城中最繁华的西市,并进了一家医馆。
阁楼中
“漓妍,你总是有事的时候才来找我。哎!说吧又是什么事呢?”正在提笔写药方的少女听到声音,将笔搁置一旁,道。
莫漓妍在她的斜面坐下,卷起左袖,将左臂搭在桌上。
“前几日暗阁阁主到访,同陚駪在他跟前演了出戏。虽说我能掌握些分寸,但也不知有无伤到心脉。今日难得过来一趟,你便帮我瞧瞧。”
白芷汐托着腮听完她的话,打了个哈欠,道:
“论演技,你定当是无人能及的。我想,日后那个劳什子暗阁阁主一定要在你的手上栽跟头。以前常听师傅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漓妍,到你这儿那便得改成‘一个女人三台戏了’。妙哉!妙哉!”
“再不诊脉,恐怕日后你只能‘君子动手不动口了‘。”
恍惚间,白芷汐好似看见莫漓妍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这倒是个新奇的事。
终是忍不住道:
“漓妍,你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伸手搭上她的手腕,白芷汐的表情微凝。
“你的病情好像加重了......”
莫漓妍有些愣怔。
“梦魇的事情,我已翻阅了古籍,那上面说,只要找到梦中之人,这所谓的以梦境困锁身形之术便会慢慢消失。可是你这......
“哎!估计是你这次受得内伤过重吧。”
莫漓妍起身,神情却有些恍惚。
“漓妍,你的体质本就特殊,不要再以身试险了。”
“芷汐,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要保住无隐阁。”
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我抓些药给你吧,能让你的伤好的更快些。”还是白芷汐先开了口。
“嗯,有劳了。”
“哎呀!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白芷汐起身去抓药,不一会儿,便提了一大包的药材递给了莫漓妍,随后又转身,取了张白纸提笔将药方写下。
“每日都要按着上面所说的去做,药若是用完了让倾叶来取便是,我知道你很忙。”
忙着安顿好一切事情,忙着计划日后的道路,忙着......担心我们......我都是知道的。
要走出门的莫漓妍停住了脚步,微微转头,道:
“芷汐,这些年......多谢......”说完便没了她的身影。
白芷汐有些愣怔,随后却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从前的莫漓妍可从来都没有对人说过半句“谢”字,今日她的运气也真是好的了。
收了笑脸,在桌上铺展了张信纸,提笔写下:
“师傅安好,
不知师傅与师娘可还好?
徒与师已有两载未能知晓其况,实是近年之事颇多,一直未能同师书信一封,还望师傅原谅。
前岁与师所说之贵人,体质特殊,今日经诊,才知其况已恶化,求师帮其寻方根治。
速回。
汐”
搁下笔,白芷汐有些恍惚,好似又回到了初见莫漓妍的时候。
那时她孤身一人别了师傅,来到这北骋国历练,那一晚恰逢雷雨交加。当时她正要收拾收拾准备歇下,却不想听到了些声响。她这人吧,跟着自家师傅零零总总算是学了十年之久,却也只能在医术方面能与其师相较高低,其余的也只是学了些皮毛罢了,其中武学这一项为最差,没有之一。
可怪就怪在这,虽说她的武功不好,但耳力之高确实是无人能及的。
当初她买下的这家医馆时,屋后头的墙上还建了一排连廊,她嫌每日都要爬上去,怪累的,便索性命人在后墙上凿了个门。后来,莫漓妍便是坠在这上面的。
当时她听着声音,向那门寻去。推开门的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然后便注意到了浑身是血、已经昏过去的莫漓妍。
多年后再忆起当年的事,白芷汐才发觉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之处。一般人遇见这种状况顶多尖叫尖叫,然后再跑出去报个官什么的,但因此被吓昏吓傻的亦有之,她却神色如常的将莫漓妍拖回了屋子,帮她处理了伤口。后来,她想,必定是与自家师傅待久了,行事风格便也如她一般了。
她那时已是十岁,看着这张比她还要稚嫩的小脸她有些惊奇。可当她将女孩的衣物全数褪尽时,她却再也惊奇不起来了。
那如雪的后背上布满了刀痕,一道一道的,不时还有鲜血流出来,怪慎人的。
她倒吸了口凉气,颤颤巍巍的拿着纱布替她包扎。待处理好时,已是子时,也未打理一下,便趴在床边睡了。
再醒来时,床上已是没了人影,而被褥上的一张字条却成了她们二人相识的契机。她约她于十方茶舍会面。
那日之后,她便成了莫漓妍信任的人。
她们之间的故事便是这样的,这九年来她助莫漓妍搜集情报,而莫漓妍却也是让她在北骋国安顿了下来,且也是得她出手相救,她才得以活至今日。
思至此,她卷了信纸,行至窗前将鸟笼打开,把信塞入绑在鸽子右脚边的小筒中,接着将它放了出去。
希望漓妍的病师傅能治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