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客气地推开门,她一眼就看到少年裹着件浴袍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睛,神情倦怠疲累。
“我没事的,子雅。大概是在校门口等他的时间长了点……唉,天气太热了。那店里的冷气也吹得不太舒服。”他的声音轻慢地传过来。
源建德看到的真的是他们。可是,兴非一也有这样对自己的行为向子雅进行解释的情况吗?这说明了什么?“你病了还是受了伤?”歂瑞走到床边,直接问道。
欧德若斯一下子坐了起来:“小……瑞……”动作过猛,他眼前一阵晕眩,可还是努力控制着视线和身体,摆出健康的姿态。
“哼,果然是逞英雄。”小丫头亲自动手强迫他靠回床头,自己坐在他身旁,“不舒服就说不舒服,为什么要死鸭子嘴硬?就因为你是神仙吗?神仙就得死扛吗?谁说的?”
欧德若斯看着她,象是第一次看到她一样,仔细的认真地看她。原来在她的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神祇也是可以撒娇的。
“看什么看?别想用目光杀我!”她的眼睛只盯着他的浴袍前襟,那里的每一根纤维都被她仔细地看过,甚至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目。
“这都行的话,我看我去当杀手好了,一定能成为全球首富。”欧德若斯轻笑起来。
仿佛又回到了快乐的春节,歂瑞露出温暖幸福的笑意,可是,那个不堪回首的清明却又迅速地从时间的纪录里窜出,然后象锋利的刀剪一般,轻巧地将那温暖幸福割裂,破碎成一片一片,看不清当初的模样。
欧德若斯眼看着那张脸从春意盎然转为秋景萧瑟,心底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快速地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体味她的心情。
室内安静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是你去伪装他的吧?源建德担心你,跑到家里来说的。”过了片刻,歂瑞问道。
“我怕太长时间他不出现,引起大家的猜疑。”欧德若斯深呼吸着解释。
“自己身体这样,还到处照应着,你真是没救啦!”她十分鄙视,“还有那个子雅,明明不会骗人,居然还伙同你骗我,说一堆漏洞百出的谎话。”
“他知道错了。”欧德若斯笑道,“我也知道错了。”
“那好。”小丫头道,“那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子雅提着冰桶进来,恰到好处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歂瑞跑到他面前,探头查看,“冰块?”她很迅速地回到床边,伸手抚在少年的头上,“你发烧了?”
“我主有点中暑。”子雅连忙解释。
欧德若斯将头扭到一边暗笑,虽说这是实际情况,只是就她表明的态度来说她显然已经对他们的话都开始怀疑,这种怎么听都轻描淡写的理由只会令她认为他“屡教不改”而已。
“编吧,你继续编。”歂瑞用一种看好戏的神情斜睨着子雅。堂堂的神仙,还会中暑?这说明什么?当然是由于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造成的弱不禁风吗!
欧德若斯将表情和身体一起放松。
“你也别装睡啦!”小丫头的声音在他耳边炸雷般地响起,“可以开始说了!”
“我……”欧德若斯睁开眼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子雅,知道他是不可能提供一个让小丫头认为合理的理由的,便淡淡地道,“是被无限之主所伤。”
“他?”歂瑞一下站直了身子,“为什么?”
“这个不用问了吧?”欧德若斯冷笑着别开视线。
“因为你做了那些你不应该做的事?因为你说了那些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歂瑞握紧拳头。
欧德若斯沉默。
沉默在此刻就是承认,歂瑞蹲在床边,抓住他微微发烫的手:“他就可以这样伤害你?他的力量不是用来拯救而是用来伤害的吗?”她还曾经天真地认为他是不应该憎恨那个人的,可是事实是,那个人温柔的表面之下是极致的冷酷无情。
子雅低下头。
一对儿如内庭花朵般明艳漂亮的小鸟落在窗台上,啁啾着,时不时还把它们明亮的小黑眼睛望进室内,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沉默的人们。
“小瑞,你能帮我去拿绿豆汤上来吗?”子雅打破了沉闷气氛。
歂瑞又看了少年一会儿,他的视线始终没有回过来,她放开他的手,开门出去了。
欧德若斯舒了口气,再度放松下来,轻声道:“我没想到她能自己过来。”
子雅一边拿了条毛巾裹了冰块,搁在他的额头上,一边低声道:“是,她有这项特权。”停了一下,又道,“本来权利更大,只是她不能适应,所以只留了这一项。”
“他让她随心所欲了吗?”欧德若斯问。
“是。”子雅低头回答。
“挺符合他的风格。”无限之主似乎不太介意。
“是。”子雅权衡着措词,踌躇再三,才道,“吾主给自己雪上加霜,这样好吗?”
“洗了澡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这么麻烦。”无限之主无视他的问题,看着他仔细地用浸了冰水的毛巾为他擦拭身体,劝止道。
“现在您的身体比普通人类都还要脆弱,却仍无所顾忌地揽事上身……”子雅不管他回避不回避,执意说出自己想说的。
“我只是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小丫头能够相信的解释。”欧德若斯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会给他本人带来更不乐见的后果。
子雅叹着气,道:“从逻辑上说,这的确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可是……”
“别太在意了。”无限之主闭上眼睛,拒绝再谈下去。
歂瑞端了绿豆汤回来,子雅掩上少年的衣襟,将手里的毛巾搭在冰桶边上,向她微点了个头,就退了出去。
小丫头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坐下来静静地端详着睡着般的少年。
他心里到底隐藏了多少事情?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似乎都将她保护在一个绝对的范围之内。为了避免她受到伤害,他甚至常常默默地承受伤痛。如果不是源建德对子雅有些疑问,她可能还在继续责怪他没有救回尚贤知他们。他即便有心也无力吧?毕竟他不可能赢得了那位无限之主。
“做不到就解释呀!又不说,什么都喜欢憋着,真是!”她忍不住小声地抱怨。
少年不舒服地动了动,额头上的毛巾滑下来,歂瑞还没来得及去接,包裹着的未融化完全的冰块就已倾泻而下,滚到少年的身上、床上和地上。
“好冰。”欧德若斯惊醒过来,一手抓住湿淋淋的毛巾,一手拿出滑进他衣襟里的一小块冰块,声音还带着混沌地轻轻嘟囔道。
正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处理哪里的冰块的歂瑞看着额头上的水渍开始向下流淌的他,不由笑了起来。
狼狈的少年也笑了。
“你休息,我来。”小丫头将他按在床上,接过他手上的毛巾和已经被他捏的快要没有的冰块,直接丢进冰桶,再去捡拾其他的。
“我很想知道,如果是子雅变出来的冰块,是不是就不会打湿地毯了?”她边捡边问,忽然想起曾经好象还有个关于冰块的疑问,可仔细想想,却想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