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君上没有回头,象往常一样,在几千年来,他从未回头正视过他。
“越来越有趣了。”兴非一将唇贴近另一个自己的耳边,“你猜,如果我转过身去,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为什么和他在一起,自己就很有恶作剧的想法呢?
在想到兴非一可能就是公爵所提过的“君上”时,欧德若斯就已经知道,如果他真是,那么公爵一定没有亲眼看到过他,不然自己的遭遇肯定就会大大的不同了。
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答,兴非一凝视着面前暗红色的眼眸:“这血并不是他的,而是我的。”轻轻的笑声带着利刃割裂肌肤的快感,“也就是你自己的。”他将那只杯子凑到了无限之主的唇边。
“住手。”弗洛比西尔的喊声带着极力克制的颤抖,“求求您!”
“你为了这个人,胆子都变大了呢。”兴非一的笑声从容而愉悦。
弗洛比西尔悲伤地望着墙上的少年,握紧拳头。他已经在微微地抽搐,而他,却无力帮助。
兴非一将那枚光刃拿到身前,再次贴近那张与他别无二致的脸:“他这样做不是因为尊重你的意愿,而是惧怕你成为我的子嗣。”他冷冷地揭开温情关切背后的自私心态。
“他没有想过,就凭你的血赋予他的那点超越血族的能力就能够伤害我吗?你反倒会更受伤吧?”这么说着,他将手中的月华之刃向旁边弹了出去,莹白的光华在空中兜了一圈,仍然直奔他的后心,没入他的身体。
弗洛比西尔目瞪口呆地望着支配者,明明他是应该知道来自他的技艺的所有特点的,为什么还令除非命中目标否则绝不削减威力、绝不停止的光刃离开他的控制?莫非他也没有克制它的办法?
欧德若斯咬紧牙关,将脏腑被割裂的痛楚强行压下,盯着面前的兴非一。尽管他不敢开口,怕呻吟声令公爵被无法释怀的内疚永远折磨,但他知道兴非一可以了解他心中所想,所以他在心底问道……你非要这样伤害自己吗?
兴非一低头看了看自己,复抬头轻嗤:“我不过是为了告诉你一个可悲的现实:就算我将任何攻击削减到对我来说无关痛痒的程度,不能否认的同一性即便在我斩断与你的联系的情况下,也会给处于绝对弱势的你带去超乎想象的影响。反之,我却不会对你所受到的伤害有什么感觉。”
他是刻意在打击他,不过当他说完这句话,看到强忍着剧痛的无限之主眼眸里流露出的释然与放心表情时,他的唇紧紧地抿了起来。
欧德若斯移开了视线,去看另一个让他担心的人。
从兴非一的肩上望去,血族公爵似乎准备再接再厉,他的手中有了一个大而耀眼的暗红色球体,它在旋转在收缩,渐渐凝结成一个点,那大概是他最强大的力量。
视线越来越模糊的欧德若斯缓慢地摇头,期盼对方能够注意到并听从他的意见,那就可以避免对他们来说都很难接受的后果。
那个暗淡的星点穿射而来,比闪电更快速,奔袭向兴非一的后心。
也许那个令人畏惧的君上已经身受重伤,这一回他甚至连阻挡的努力都没能尝试。弗洛比西尔激动地看着星点没入那藏蓝色衣服包裹的躯体,然后,他被他永远无法忘怀的景象击中……被固定在墙上的少年呛咳出大口的鲜血,喷溅在身前的人身上。
兴非一任长发流淌着鲜血,悠然地说道:“你的血给了他站在这样的房间里享受阳光的力量,他却给你这样的回报。你应该努力忍下这第二击的,好让我看看人类到底有多强大。”他的声音明显提高,与其说这话是说给被封印的无限之主听的,不如说是说给血族公爵听的。
血色的瞳孔仿佛要燃烧起来,欧德若斯疲累地垂下眼睑,努力克制着更强烈的嗜血欲望。
天籁般的声音在他耳边缓缓吐出更惊人的话语:“谁都不能伤害你,你是这万物的主宰。”
困顿的少年猛然睁开眼睛,胸口冰冷的感觉在逐渐加强,兴非一的手指在他胸前轻点,一只流光溢彩的光轮从他的体内浮现,森寒的微笑令他战栗。
“快离开这里!”他用尽全身力气向跌跪在地的公爵喊道,血和着话语喷出,如同凋谢的花朵。
被重重击倒的弗洛比西尔麻木地抬头,茫然望着支配者的手指在光轮的一角点下,那完美的图案破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他还来不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眼前光芒骤然大盛,等到视力恢复,室内只剩他一人,只有那片片血迹讲述着之前惨痛的情景。
黄沙漫漫,一望无际,热浪在其上塑造出水波般的痕迹。
兴非一微怔片刻,笑声将灼热的空气凝固:“没想到你为了保护那个把你弄成这样的血族,居然能够使用溢出的那么点能量把我带到撒哈拉?”
他坐下来,审视着倒在滚烫的沙子上抽搐的无限之主:他还在不停地咳嗽和呕吐着,每一下都溅出一口鲜血,瞬间被高温所蒸发,只在黄沙上留下暗红的色彩。
“你为什么不把我们弄到没有生命的星球上去呢?”兴非一自问自答,“你怕自己无法在那种地方活下去吧?我忘记了呢,人类需要氧气。”略微停顿了一下,他平淡地陈述残酷的事实,“可你是否忽略了一件事?只要你需要,这个星球就会瞬间为你补充能量,修复你所受到的所有伤害,而这个不毛的沙漠是挡不住你的需要的。”
欧德若斯握着沙粒,忍受着内脏被公爵的血噬一点点撕碎的折磨,不发一言。
“况且,大量的能量补充,足以使你冲开封印,那你就不需要被我摆布,更不需要仰赖血族的照顾。”兴非一无视滚烫的沙子,在他身边躺下来,直视耀眼的太阳,兴致勃勃地道,“好吧,我们玩个游戏吧。如果你失去知觉,我一定会带你到这个星球最繁华的都市;如果你不丧失意识,我愿意一直在这里陪你。”
欧德若斯的眼睛勉强睁开来,直直地瞪着他。
“不错的游戏吧?”轻轻的嗤笑象地狱之火在烈烈燃烧。
欧德若斯知道,不论他会不会说到做到,自己一旦陷入无意识之中,已经被他故意放开的修复本能就足以动荡整个地球的能量,引发不可想象的灾难。他这种刻意地伤害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希望自己毁灭这颗第一次降临其上的蓝色行星?
“你错了。”兴非一转头看着他,眼底是在酷热的沙漠中也无法升温的冰寒,“我所希望的,是你毁灭这整个世界,或许也包括我。”计划实施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没兴趣了。是什么令他动摇了呢?他不想知道。他此刻想做的,不过是促使面前这家伙改掉他的弱点,那个让他的计划能够得手的弱点。
“这颗小小的石头我可不会放在眼里。”他抓起一把沙,“对我们来说,它比这些沙粒还要渺小,不是吗?”他轻轻吹了一下,那些沙子就从他的手掌中飞了出去,形成一团灰黄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