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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忘不掉的眼神

沐羽晨每天时间规划为睡觉、投食、被投食、玩。

君莫言的规划则为练剑、照顾沐羽晨、家务、修炼。

易天行的规划暂定为看君莫言练剑、看书、发呆、陪沐羽晨玩。

这诡异的三人组合,就这么合着过了第一天。

而这一夜,对于易天行而言,又是一个奇妙的体验。

在明亮宽广的房屋中度夜,舒适温暖的被窝中休息。没有无尽的黑暗,没有徐徐的冷风,更没有惊心动魄的危险,这个奇妙的地方,有着他以前所不敢想象的一切。

原来,这就是生活在阳光之下的人们的日常。

更为奇妙的是,他竟然跟两个超可爱超漂亮的女孩儿挤在了一张床上,盖同一张被子。

小院落的房间不少,但沐羽晨却说,家人,就应该睡在一起,于是,三人大被同眠。

夜渐渐深了……也渐渐静了……

沐羽晨在蹦上床,盖上被子的第三息,便美美得进入了梦乡,睡相不老实地滚来滚去,真是个无忧无虑的丫头。而君莫言则在床上打坐修炼,点点荧光缭绕。

可易天行还没有入睡,他也不想睡,因为他知道,等待他的,只会是噩梦而已。

他深深叹了口气,侧过了身子,靠在床沿上,透过那窗口,静静地,看向那漆黑的夜空。

宁静的夜,他总有仰望夜空的习惯,说不上为什么,只是会有一种淡淡的哀伤……

今晚的夜空,黑的纯粹,星光耀眼,光暗分明。

这夜,太静,即便易天行抵抗着,依旧在这无声的催眠曲中,沉沉的睡去了。

当他睁开眼睛时,已经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

可他却是不为所动。这就是他的梦,一个自他记事起,就连续做了十多年的梦,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的梦。

这是黑暗的舞台——不同寻常的黑暗。它覆盖天地,如同一颗绝望的世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光亮与希望。可它偏偏又让易天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黑暗之外的一切。

这黑暗中,唯有脚下这如水幕一般的舞台,一步一涟漪,在这一望无际的舞台上,永无止境地孤独荡开……

易天行看着这茫茫的天地,看着这渗人的黑暗,轻叹口气,面无表情地、漫无目地走着。即便他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有何意义。

或许,会走到地老天荒,直到梦醒时分,或许,会在这黑暗之中,找到点什么。

但不论结果如何,对于他来说,都没有意义,因为这只是一场梦,一个虚假的牢笼而已。

可这一次,却是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个怪东西。

尽管相隔遥远,他依旧看到了那空阔之中的唯一物体。

一扇门。

易天行停下了脚步。

在他第一眼看到这扇门的时候,他只感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顿时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似冷似热的异样感觉侵袭了全身,身子一晃,差点倒了下去。

“那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感觉如此痛苦……如此痛恨……”

他一只手撑着腿,不让自己倒下,一只手轻抚着额头,只感觉脑袋之中,嗡嗡作响,传来阵阵胀痛,涔涔汗水,不住地流下……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是一扇绝不能打开的门,封印着绝对不能看到的东西……那里栖息着一个怪物,会伤害到他自己的怪物。

“不能打开的门……”

易天行却是走了过去,微微喘着气,踉踉跄跄的。他想知道真相,远胜于自己的生命,那扇门后究竟有什么,又跟他的梦,他本人又究竟有什么联系。

最让他在意的,还是那种刻骨民心痛与恨。

他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自那门的另外一边,他感受到了迷茫、彷徨、自责、愧疚、无助、绝望,还有……滔天的恨意!

每靠近一些,他就感觉身子沉重了几分。黑暗,也越来越深沉。这扇门,似乎就是这黑暗的来源。

可他还是迈开了步伐,坚持着拖拉着沉重不堪的步子,走到了那扇门前,他也如愿看清楚了这扇门。

这是一扇破旧而普通的木门,比他见过的小山村中最破的木门还要破旧,丝毫不显眼。

可就是那么一扇破门,却是让一道道生锈的链子,五花大绑地紧紧缠绕着。链子的一端,没入了那看不透的黑暗之中,一把古老的锁头已经迸裂了一道细缝。

“砰!”

他的手碰触到门的刹那,锁链、破门、黑暗,如同镜面一般,崩溃碎裂,化作了点点亮光,消散在空中,他便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昏黄的世界。

日月无光,天空昏黄阴沉,似是蒙上了厚厚的黄沙,黯淡压抑。色泽驳杂的云,病怏怏地浮动,死气沉沉。而下方,寸草不生的干裂大地,无边无际,一片死寂,看不见生灵。那支离破碎的地面,像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易天行踏上这干涸的土地,竟然感觉到一股透彻心扉的凉意,沉重的压抑感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心口火灼一般疼痛。

他甚至有了退缩之意,这也是他自出生以来,头一次有这种念头。这痛,不是肉体的痛,而是从心灵深处传来的痛。

“这里、究竟有什么?为何……”

“……让我如此在意……”

可他还是没有退回去,就那么拖沓着,艰苦地行了很长一段路程,他终于有了发现。

一个男人。活生生的男人。

他跪倒在地,仰着头,只留下一道孤独沧桑的背影。他的身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缥缈不可捉摸,无论易天行怎么看,仿佛都隔着一层迷雾,只能看到漆黑的背影。

两人相隔甚远,男子声音也很低,可他的话,恍若耳间,恍若心间,清晰可闻。

“……没有你的世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

“我宁愿当初没有与你相识……没有将你带出山村……”

“至少……”

“你能活下来……幸福地……”

他的声音沙哑而具有磁性,伴随着哽咽啜泣,悠长沉重而又凄楚,从那话语中,易天行感受到了那复杂的感情,似悔,似愧,似痛,似恨……

一时间,易天行百感交集,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能够让一个男人如此伤痛?

他鬼使神差地,再度迈开了步子,缓缓朝着男子走去,他依旧看不清男子的真身,但却是看到了他的怀里抱着的一个女子,同样如同隔着一层迷雾,看不清她的容貌。

可他从她那瘫软的身子,可以判断,那女子已经断气。

他顿时感觉身子更沉重了,顿下脚步,心中犹豫还要不要再靠近。

失去珍视之人的痛,他不懂。可他可以想象的出,男子心中的痛楚。他不想打扰两人,可他需要的答案,很可能就在两人身上。

这时,又听男子断断续续地说道:

“……明明还欠你一个婚礼……你说过,只要一场简简单单的婚礼,只属于我们的婚礼……可就这简简单单的婚礼,可我却欠了一生一世……”

“你说过……待到尘埃落定,我俩隐居凡尘,做生生世世普通夫妻,过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

“你说过……你可以放下一切,只要我陪着……”

“你说过,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可你怎么那么傻!那么傻!没有你,我又怎么苟活下去?”

易天行沉重地迈着步伐,一步步靠近,那悲戚的话语,让他的心,都为之揪紧。那股悲哀,那股无奈,那股绝望,溢入他的心间,似是产生共鸣一般,两道清泪从他的脸颊滑落。

他愣愣的接住了泪珠,呆了半晌,他已经多久没有流泪,连他自己都忘了。

“我恨!恨自己弱小!恨给你的关心太少!恨那三十三天阙之上的阴谋太狠!”

“等我……他日,必踏破诸天万界,血染三十三重天,诛狐宇,屠诸神,灭天帝!为你报仇了,再来寻你,在那九幽黄泉之中,还你一场婚礼!”

赫然间,他的话语一转,那哀婉悲戚的氛围烟消云散,凛然杀意冲破天穹!黑暗与戾气相融,自他体内汹涌而出,大地为之崩溃,天空因此哀嚎!

易天行大吃一惊,不待他反应过来,一股凶猛的气浪,轰击在了他的身上,叫他刹那间感觉到五脏六腑精神尽毁,骨骼静脉碎裂,苦不堪言。就连那席卷的沙砾,都将他的身子射的千疮百孔。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望向那道身影,惊骇欲绝!

便见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间,男子的黑发骤然变白,微微侧过头的刹那,那一双赤红如血的双瞳,滔天的恨与悔,如同化作了汹涌血海,将他淹没。

“哈!”

易天行猛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依旧气喘如牛,心跳不止,汗水打湿了一片毯子。

他又做噩梦了,这一日的噩梦,似乎比往常更可怕。

虽然梦中的一切,几乎都已经忘记,可那一双眼睛,那满含世间最复杂的爱恨情仇的眼神,却是如同烙印在了他的心中,怎么也难以忘怀。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又经历了些什么,才可能会有那样的眼神呢?易天行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实在是太可怕!

幸运的是,那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他缓缓松了口气,擦了擦额间的汗水,那一双可怕的眼睛还是始终在他的脑海之中回荡。不经意间抬头,心中又是猛然一颤,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月下的窗沿,深沉的黑暗与黑狐的身影融合,她背对着月光,正面看去,如同隐藏在黑暗之中,令人感到迷雾重重,神秘莫测。

可她那一双眼眸,就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易天行快要窒息了,可这才发现,这一双眼睛,与梦中的眼睛,截然不同。

这双眼眸中带只带有如水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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