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的时候，陈卓和沈一涵站在季小凡家门口。
敲门声一响，两个孩子就像翩然的蝴蝶一样飞了出来。
“叔叔！”“叔叔！”
一人拉住陈卓的一条胳膊。
陈卓弯腰抱起男孩，“心田，亲一下，唔，心田真香。”
女孩到底大了，扑闪扑闪着小扇子般的眼睫毛，把绵软的格子拖鞋放到了陈卓的脚下。
“唔，心怡到底是姐姐，真能干！”陈卓爱怜地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今天叔叔还给你们带回一个伯伯，是你们妈妈和叔叔的同学。”陈卓笑着说。
“伯伯！”“伯伯！”两个孩子转过脸乖巧地喊了沈一涵。
惊鸿般的一瞥，却果如陈卓所言，季小凡的两个孩子长的还真是出色：玉琢粉妆，又有礼貌，沈一涵想着。
沈一涵拿出遥控赛车递给陈卓怀中的男孩，又把一套芭比娃娃送给女孩：“伯伯送给你们两个的，喜欢吗？”
孩子天性喜欢玩具，拿到后都爱不释手，喜悦不假于脸色，异口同声回答“喜欢。”
“那能让伯伯抱抱你吗，心田？”沈一涵趁机提出要求。
“能！”伴着清脆的童音，粉粉的小人儿张开双臂转投入沈一涵的怀里。
沈一涵一接到手，孩子便亲热地在他的脸上“叭”地亲了一口，一下把沈一涵素来坚硬的心亲得颤颤软软，晕晕乎乎。
孩子亲完沈一涵，便专心致志研究起玩具。
沈一涵认真看向孩子，只一眼，便呆住了，像是被点了穴。
一下子想起老宅子里自己五岁时拍的照片，这孩子，和照片上的他绝无两样!这孩子,应该是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这么多年,她居然一声不吭地替她生了个儿子，如果不是陈卓，他到现在都不会知道。
如同厨房里的调味盒被打翻在地，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各种滋味掺杂在一起向他涌来，他无法一一辨识，也无法准确描述此时的心情。
然后，他听到季小凡清脆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变得神神秘秘的？我看看，你把哪个同学给带回家了？”
小凡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微笑着出现在他面前。
时光仿佛未在这个女人身上停留过，这女人，还如当年那般明媚生动。
“哐啷！”季小凡的锅铲掉在地上。
“妈妈，你怎么了？”心怡边捡锅铲边对目瞪口呆的妈妈问。
沈一涵抱着心田走上来，深邃的眼盯着季小凡：“你妈妈太惊喜了。“
“嗯，惊喜，惊喜。”季小凡接过锅铲喃喃。
“小凡姐，没事吧？”陈卓也感觉到气氛的诡异。
“没事，你们坐一会儿，再等五分钟，汤好咱们开饭。”季小凡走进厨房。
在小凡家的餐桌上，沈一涵真切地理解了陈卓的话。
无关于菜的数量，也无关于菜的质量，这里的饭菜才吃得出温馨，吃得出家的味道。
当然，季小凡的厨艺事实上也非常出色。
两个孩子坐在小凡的一左一右，心怡夹了筷带鱼给妈妈：“妈妈，你做得带鱼真好吃！”
旁边的心田不甘示弱，赶紧夹了筷青椒土豆丝送到妈妈嘴边邀功求赏：“妈妈，吃我夹得！”
陈卓在一旁眼红，“我呢？”
心怡白了一眼陈卓，笑嘻嘻地说：“叔叔，大了！”但还是夹了块带鱼放到陈卓碗里。
心田一见，又是不甘心，他从凳子上站起，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探起大半个身子，夹了块红烧肉，准确无误地放进沈一涵的碗里，奶声奶气地说：“伯伯，你吃！”
中五百万大奖？谈成一笔大生意？仿佛都及不上他此时心中的狂喜，没有人告诉，没有人教导，却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放生了，这不是奇妙的血缘还能是什么？
小凡烧得是腐乳烧肉，这样的做法他也见得多了，可是就是不一样。
那块肉，静静地搁在沈一涵的饭堆上，玫瑰红，油汪汪中透着晶亮，带着乳腐特有的馨香扑鼻而来。此刻，沈一涵觉得恐怕天下再也找不出比这一块更可爱更美味的肉来了，他素未谋面的儿子孝敬的！
见沈一涵迟迟未动筷子，小人儿有点慌了，他眨巴着大眼睛，开始他的游说：“伯伯，我妈妈做的菜很好吃的，不信你尝尝？”他嘟着鲜红的小嘴，眼神热切地望着沈一涵。
还有什么武器比这更具杀伤力？只怕是毒药沈一涵也会毫不犹豫心甘情愿地吞下去。
沈一涵只觉得他心脏的地方越来越软，都快要揉出水来。
他看了眼眼前的肉，赶紧点头：“伯伯，吃！伯伯，吃！”
舍不得一下子吃掉，好东西要慢慢地享受，他的儿子夹给他的，他怎么能一口吃掉呢？舍不得舍不得啊！
孩子笑了，乖乖坐好，那张鲜红的小嘴又一张一合地开始说起来：“就是嘛，我妈妈烧的菜天下第一！”他骄傲地宣布。
这个马屁精！
陈卓横了他一眼，“心田，就你会拍马屁！今天幼儿园里有什么事？说给叔叔听听。”
小家伙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会儿：“今天老师给我们讲了个故事，还有唱歌，嗯，对了，今天我们班的沈媛媛和周琳琳两个女生抢着亲我！”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陈卓转向沈一涵，边笑边说：“哈哈，小凡的儿子厉害吧，这么大就有小姑娘抢了，可比咱俩的行情好多了，是不是？”
饭局在笑声中结束。
小凡收拾碗筷，心怡开始做作业，心田拿了蜡笔画画。
“心田，画什么呢？”陈卓坐在心田的旁边问。
“大房子。”小家伙头也不抬，一心专注于画画，“我长大后要挣很多的钱，买大房子，让妈妈和姐姐住在里面。”
沈一涵的心里一酸，这是自己应尽的本分，却要儿子去承担，他真是愧对儿子呀！
小凡给陈卓和沈一涵倒了两杯茶，然后又拿出了件毛衣开始编织。
“找小凡织毛衣的可多了。”陈卓边喝茶边说。
沈一涵心中立时有了主意，“小凡，你也帮我织几件。”
“没空。”小凡头也不抬。
陈卓不明就里，一脸狐疑地问：“老同学的生意怎么不做？”他顿了一下，“放心，沈老板不会亏待老同学的。”
“外面这样的织艺店有的就是，你到那儿去。”
“我就认你。”沈一涵意味深长。
“妈妈，就帮沈叔叔织好了。你不是一直说咱们要多挣钱吗？”一直低头画画的心田忽然抬头，一本正经看向小凡。
沈一涵的心忍不住再度激动，这小子咋就这么知道他爸的主意呢，这么配合呢。
“小孩子，大人说话别插嘴。”小凡训斥。
见心田的脸暗下来，沈一涵赶紧打圆场，“小凡，你真没空，那就算了。我们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