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伺候着的春花听了内间异动,忙打开软帘,进去,瞧着哭的肝肠寸断的主子,心里隐隐明白自家主子为何痛哭,不由得双目亦红了起来,却上前一步,好声好语的劝慰了起来:“夫人,小姐刚刚可是交代了,让奴婢好好伺候小姐,莫要让您太过操心,更不能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否则对您,对您腹中的孩子都不好。您这样痛哭,若是传到小姐的耳朵里,还不得心疼的揪起来啊。”
她说到此处,刻意带上几分喜气:“夫人,要我说,您生这么个小姐,比十个少爷顶用,多贴心啊,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这话半分不假,别看小姐才十岁,可是那心细着呢,刚刚那些道理,都是小姐请教了金大夫之后,一一用笔记下的,院子里的婆子们都说,活了这么些年了,这么贴心的女儿,她们还不曾听说过。”
姚氏耳里听着春花的劝,哭声渐渐的止了下来,只是依旧将脸埋在枕头里,过了半刻钟的功夫,才将脸抬起来,此时,她的一双秋水般的美眸,已经红肿一片,看着春花,抽噎着点头:“我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是上天……赐福。”
春花点头:“那夫人就莫要再留眼泪了,伤了眼睛,还不是小姐心疼啊!”
姚氏又是一声苦笑:“我也想止住这泪,可是一想到锦好昨儿个受的委屈,想到大房对锦好的用心,想到今儿个老夫人的偏心,二老爷的沉默,我就忍不住落泪。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无用,不能为锦好撑起一片天,才让这孩子……”说着,又有了痛哭的迹象。
春花看了赶紧劝道:“夫人,您且宽宽心,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姐也没受到什么伤害,您就不要再记在心上了。小姐不是说了吗?您现在的第一要事,是养好身子,给小姐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弟弟,小妹妹来。其他的事情,以小姐的聪慧,肯定自个儿能处理了。”
内室传来断断续续的劝慰声,夹着姚氏的抽噎声,一声不落的落在外间小人儿的耳朵里。
母亲是怕她伤心,所以在她面前一直强忍着自己的痛吗?是不是前世也是这样,所有的悲痛,她一个人独自忍受着?
不,今生绝不会让母亲再独自默默的忍受伤痛。
锦好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冷且寒。
片刻之后,春花打起帘子,脚步轻轻的走了出来,看向锦好低语:“小姐,夫人说准备要躺一会,奴婢现在去给夫人打水。”
锦好点头,轻声说道:“你做的很好。”
目光似是夸奖,等到春花雀跃着离开之后,她领着雪兰,出了姚氏的院子。
路上,锦好对着一旁雪兰说:“雪兰,我记得你说过,春花家和你家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是不是?”
雪兰不知道锦好怎么忽然就想到了这里,却还是老实的回答:“春花姐姐的家,在奴婢家的对面,她的爹去的早,婶子就白日干活,夜里刺绣,挣点闲散银子,贴补家用,却硬生生的熬伤了眼睛,家里还有几个弟弟妹妹,这些年都靠春花姐姐那点月例过日子。”
“春花的娘会刺绣?”锦好心下一动。
“嗯,戴婶子的刺绣那是绣得就跟真的一样。”雪兰神情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记得小时候,那时春花姐姐的爹还在,奴婢的爹最是羡慕叔了,说戴婶子给叔绣在靴子的两条鱼就跟活的一样,婢子的爹那时没少眼馋。”
“嗯,那倒是难得。”锦好记在了心里,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说起了春花妹妹的事情:“既然春花家里这么难,前些日子,夫人不是说咱们院子里要添个打杂的小丫头吗?你看看,若是年纪相当,手脚麻利的,我就去求着母亲,招了春花的妹妹进我这内院当差。”
雪兰顿时高兴起来:“这感情好,春花姐姐的三妹妹跟婢子同年,却一直庄子上做粗活,贴补家用,若是能进内院当差,这月例上去不说,也能靠着姐姐,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锦好含笑,道:“那你抽空找一下春花,将我这意思转告给她,看她愿不愿意,别到了最后,咱们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还不领情呢?”
雪兰顿时不依:“怎么可能呢?这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哪有不领情的道理?”
锦好只是笑而不答,心里却另有盘算。
主仆二人,边说边聊,回了院子,看门的婆子早就换了人了,现在是刘婆子亲自看门,瞧着雪兰和锦好归来,亲亲热热的迎了上来:“小姐,您可回来了,老奴可是担了许久的心思。”
自从锦好重生而来,对云燕和雪兰就明显的恩宠,而云燕是个福薄的,是姚氏从街头捡回来的,连个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至今也只是留着一方百合绣帕,还有一块长命锁。
但雪兰就不一样了,娘老子是姚氏当年的陪房,因为锦好在姚氏面前的好话,都跟着沾了光,刘婆子被调进了内宅,雪兰的老子也被提了小管事,一家人过得顺风顺水的,眼红了许多人,而作为被提拔上来的人,自然满心满意守着锦好。
锦好含笑,留下雪兰与刘婆子说话,自个儿进了内室:重活一世,她已经知道如何笼络人心了,别小看这点小恩小惠,却是收买忠心的最好法子。
做人情,人情需要做,她前生的失败其实也与她不会做人情,不会装模作样有关罢?
只是今生,她多了那一世的经历,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便跟着从头再学,又有何妨。
刚刚走了几步,雪兰与刘婆子说了两句,就笑盈盈的赶了上来,二人回了房,雪兰伺候着锦好躺在窗前的软榻上,榻上早就备好了暖婆子。
舒舒服服的躺下,顺手拿起一本《天朝地志》,讲述的是天朝各地的风俗习惯,外加些见闻。
看了许久,却还等不到云燕归来,心下有些不静,索性放下手中的书本,玉色锦被衬着她白玉般手掌,阳光从菱形花饰的窗棂透过来,纤长秀美的手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