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嬷嬷摇头:“夫人,贪念这东西,一旦生了出来,怕是再难灭掉。”她看着锦好,郑重的说道:“夫人,虽说雪兰跟了您这么多年,这情分是有的,可是也不能为了情分,而舍了规矩,她既然如此不安分,敲打敲打是少不得的。”
顾嬷嬷顿了顿又说:“夫人,这府里上下几百口人,其中丫头就不下二百,您若是这般纵着,日后都有样学样,您这家还怎么管?再说,有千里捉贼的道理,哪里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若是夫人不威慑一番,谁知道会不会给那个不安生的小蹄子,就算计了去,到时候夫人可如何自处?”
侯爷是个好的,可是烈郎怕缠,再用上什么见不得人的下流手段,到时候,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锦好的眼底闪过一道挣扎,还有淡淡的忧伤。
顾嬷嬷知道锦好这是不舍多年的情义,她心里也不好受,不说锦好这个主子了,就是她这个一路看着三人走来的奴才,心里也难受,可是再难受,也不能再纵着了。
“夫人,你不为自己,也该为侯爷想想,侯爷对夫人一往情深,总不能让给祸害留在侯爷的身啊。”
锦好沉吟不语,不过心里却觉得顾嬷嬷的话,很有点道理,金翰林的脾气看着温和,实际上却是最执拗不过,留着雪兰在身边伺候,的确就是个祸害。
也是她这么多年惯的雪兰没主没仆,行事越发不知道分寸,这天朝的律法,奴婢就是奴婢,是买回来的东西,只要安安分分的看主子眼色行事便好。
主子安排做通房丫头,做妾室姨娘,是主子的恩典,而主子安排她们做一辈子战战兢兢的丫头,同样是恩典。
雪兰定然不能留了,若是府里的丫头个个都学雪兰的样子,那还得了,这家里还乱套了,一个连陪嫁丫头都管不好的夫人,还怎么管家?
可是,用雪兰做筏子,她这心里……
到底是陪了她两世的人,这份情义又怎么轻易舍弃了。
还是看看她今儿个的选择,锦好淡淡的说道:“先不急,等她回来再说。”
说着,声音已经有了几分低迷。
顾嬷嬷看着,心里也难受了起来,却还打着笑脸劝着锦好,只是到底二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马车缓缓的移动着,莫锦玉抬眼瞧着雪兰,露出一种惨淡的笑意:“雪兰姑娘,多谢你了,今儿个若不是你,只怕锦好……侯夫人说什么都不会帮我的。”
雪兰轻叹一声:“四小姐,你明知道夫人与莫家的事情,怎么还……”
莫锦玉的脸色惨淡的如同白雪,凄惨的笑了起来:“我若是还有半点法子,也不会来找你们夫人……莫家没了,父亲母亲没有,我……已经无人可依,无路可走了……”
雪兰同情的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马车里一片寂静,半响之后,莫锦玉瞧了雪兰一眼,眸光浮动,轻声道:“雪兰姑娘是个心善的,将来定然会有好造化,不像我,落得这般的下场。”
雪兰听了这话,眉头微皱了一下,才幽幽地说道:“能有什么好造化,左右不过是伺候人的。”
莫锦玉眼中一道暗光闪过,睫毛微颤,轻声道:“这可说不得,雪兰姑娘人长的好,这心地也好,谁知道日后会有怎样的机缘?”她欲言又止,神情有些奇怪,落在雪兰的眼里,就有些好奇。
“四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虽说现在夫人与四小姐走得不算亲近,可是四小姐与夫人到底是……婢子在莫家那么多年,是个什么性子,想必四小姐也清楚,有什么话,不能对婢子说的?”
莫锦玉听着这话,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一把抓住雪兰的手:“这话,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不过雪兰姑娘说的是,到底我和你们夫人是……”咬了咬牙,才道:“我信得过雪兰姑娘。”
她身子往雪兰这里靠了靠,压低声音道:“我今儿个去你们府里,听到一则流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说是……那叶氏伤了锦好……侯夫人的身子,这辈子怕是难有子嗣了。”
雪兰神色一怔,像是被这消息惊到了,心头却是一跳:夫人伤了身子,无法有子嗣,若是她成了侯爷的妾室,生下儿子,那么……
她摇了摇头,甩去脑中的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莫锦玉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勾出一道冷冽的弧度,却轻柔的笑了起来,细声慢语道:“若是这消息是真的,可如何是好?侯夫人现在颜色正好,侯爷自然宠着,可是没有子嗣傍身的正室,可如何在内室立脚?色衰而爱驰,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她像是一个全心为妹妹考虑的姐姐,细细的替锦好想着应对的法子:“若是我是侯夫人,就从身边选个贴心的丫头伺候侯爷,日后若是得了子嗣,就抱在身边养着,这样日后也能有所依靠。”
她说到这里,叫了声:“雪兰姑娘,你说呢?”
雪兰魂不守舍,在她叫了第三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挤出一抹笑容,道:“呃,什么?”
莫锦玉笑了起来,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没什么。”
云燕一直守在屋檐下等着雪兰,夜色如水,夏日的夜风燥热的让她心里生出几分不耐来,直到看到雪兰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她才轻手轻脚的迎了上去,拉着她在一旁的假山后面说话。
“雪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她以前是怎么对待小姐的,怎么还上赶着要送她回去?你明知道小姐不想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却还枉顾小姐的意思,你说,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雪兰道:“我就是瞧着她挺可怜的,莫家没了,她好好的一个小姐,沦为妾室不说,现在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云燕冷笑:“当初是她自个儿垫着脚尖,要嫁进叶府的,好好的正室夫人不做,上赶着要做什么平妻,什么平妻?说到底上头压着一个正室,还不是个妾?路是自个儿选的,她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有什么好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