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靑撩开纱帐,拿帕子掩了口鼻,一双妙目透过轻纱缝儿划了个圈儿,也未见到什么人,房中红木桌上青铜香炉向外飘起丝丝缕缕,又等了半晌,不禁在心里打鼓,传闻究竟可信否?仍不敢入屋内半步。
靠近窗旁的青色窜过一个人影,正巧阮靑看个正着,来了么?暗下悻悻作喜,想抓住那贼人,看哪个偷儿如此大胆,瞳孔猛然一缩,脑中回荡两个大字,“完了”。
烛火摇曳映在刀刃上,借助余光阮靑可以看到一蒙面人正用着什么抵着她的背脊,另一手横在颈间,她能感觉到铁刃的寒意。
小腿酸软,强撑不让自己倒下,一时踌躇不知怎么办,瞄到纱帐后的缕缕青烟,计上心头道“奴家可曾得罪过壮士”,刀离脖颈又贴近些许,阮靑强挤的笑意僵在嘴角,小腿微微颤抖。
她知晓今日自己凶多吉少,干脆顺势倒地,徒手拨开利刃。
“你是……”阮靑倒在地上,看到黑衣人未曾遮住的面容愣了,檀口半张,不顾手心的疼痛,掩面伏地而泣。
---------------------
“当,当,当”,锣响三下,守夜人高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寂静黑夜尤为响亮。
“小姐,歇着吧”绿衣小丫头强睁开眼睛,守在桌边。
“不急,待我看完这卷书,七弦,你去歇息吧”洪苑坐在灯下,不急不缓翻了一页书。
“谢小姐”七弦听了这话仿若大赦,连忙行了个礼,退去。
女官选考在即,她怎能如此懈怠,前世的一切历历在目,她不想重蹈覆辙,内心的怒火并未消散,深藏于心,她只能忍耐,等待。可再等被嫡母长姐陷害揉搓,再步入那虎狼之地,她不甘。
不甘被别人摆布,于是她趁机逃了出来,如果她没记错,唯一的一年女官选考定在今年。
新皇年幼,太后执政,因着先皇的遗诏,朝廷大多官员虽不忿,但碍于皇权也不敢多言,加上经太后治理州国比之先皇毫不逊色,几年过后渐渐拉拢一批官员,积威日益上升。如果不是赵太后横死,前世州国也不会衰弱。
赵太后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事有二,一是始创女官,二后宫佳丽三千,先皇自其入宫独宠三十年,前无古人四字当真担得起。
女官制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赵太后力保制度,三年一次改为七年一次,官家小姐与平民之女都可参选,举才为贤。张贴皇榜,告知各地,参加之人寥寥不足百人。
勋贵之家不屑,平民之家不信,女子抛头露面登于朝堂,世人不耻。
前世的她同样对此嗤之以鼻,自然不会关注此事。
现下七月里,离开考不足两月,她使了手段才得来的机会,断不能轻易放过。
烛火明明灭灭,燃尽至最后一段,书已翻到末尾,吐出一口气,火光熄灭,满是徒留夜光,洪苑慢慢起身,走到床榻,坐下覆上薄被,睡去。
------------------
阮靑鼻尖嗅到一股淡淡香气,眼前黑衣变成蓝衣长袍,她仿佛又置身桃林杏从,风一吹,花瓣簌簌而落。蓝衣少年站在桥边,长身玉立,眉眼温和,嘴角含笑。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她向林深处跑去,不时闻闻嗅嗅,挑挑拣拣,察觉到少年没有跟来,跺跺脚,反身向他跑去,拉住他的袖子,指向某处。
少年摇摇头,任由少女漫步桃林杏从,摘下一株含苞的嫣红,簪于少女发间,二人对立,少女浅笑盈盈,红,粉,白在胸前轻荡,晃了谁的眼,乱了谁的情。
那时阮靑还不是阮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