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年·初春——乙子城
由于是在吉备地区,气候温暖,所以邑久郡的樱花开得较早。仅仅是在三月初,满树的樱花犹如天边的云彩,顺着吉井川逆流而上,直达视野的尽头。
一支大约十余人的武家队伍,簇拥着几名腰佩折扇的武士老爷穿梭在“樱云”之中。这些足轻背负剑鸠醋草家纹的靠旗,也就是宇喜多一族的家纹。
随着众人的前行,足轻手中的三间枪时常扫到樱树蔓延开来的枝条,弄的一朵朵粉色樱花四散飞舞,飘落在跪伏着山民的道路上。而跪伏着的山民也是战战赫赫,一触碰到直家的目光便急忙把头埋得更低,仿佛直家一行人宛如恶鬼,看一眼便会被吃去灵魂一般。
被家臣和足轻们簇拥的直家,正骑着乙子城唯一的一匹“高头大马”,淡然的扫视着跪伏着的山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主公为何叹气?”
听见直家的叹气之声,一旁的佐田小竹颇为好奇的问道。
“你说,为何我们经过时,百姓们却跪伏在路边?”
直家伸出手指轻轻佛开飘落在发梢的花瓣,突然想起前世看小说时所看到的一则问答,于是侧过头看向阿江和小竹,之后看向身旁的泷川诠益和长船贞亲。
“因为武士天生比平民高贵。”冈阿江不假思索道。
“武士即天,平民即地。”泷川诠益低头略一思考,这才郑重道。
“身为武士的我们,随时为了保卫家园而牺牲自我,所以我们心怀骄傲,接受平民的膜拜,这是身为武士的权利。”触及到阶级问题,长船贞亲也不敢胡言乱语。之后瞄了直家一眼,见直家面色不变,又答道“天与地之间的关系永恒不变,就如我等对主公的忠心一样。”
而佐田小竹低着头不答。
直家的视线扫向其余众人,其余众人也挺起胸膛附和道。
【看来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呢。】
直家没有回答,心中默叹,将目光转向前方。
在不远处的樱云里,隐隐约约有一间神社。
……
半个时辰后,直家一行人来到了一座小山的山腰。
穿过一片片“樱云”,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年代久远的神社。神社外的鸟居已经完全褪色了,虽然这间神社有些古老,但神社外却没有一根杂草,显然是有经过人为的细心处理,这点倒是让人感到有些耳目一新。神社的入门处,有两只石头狐狸。由此可见,这时一所供奉稻荷神的神社。
稻荷神是岛国神话中的谷物和食物神,主管丰收。传说他有时以男人形态出现,有时以女人形态出现,甚至会变化成蜘蛛等其他形态。而稻荷神有两个随从,是白色的狐和狸猫。
稻荷神与狐狸的关系,是出自于仓稻魂命的别名“御馔津神”(みけつのかみ)。狐狸的古名为“けつ”,因此“みけつのかみ”便以谐音被解释为“三狐狸神”。所以狐狸神又称作御前稻荷,被当作祈求商业繁盛的神明来信奉,就好像****的土地公庙一样,到处都可以看得到。
这间神社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个春秋了,由于这里距离乙子村较远,平日少有村民前来参拜,而且又过了祭拜的时间。所以偌大的一间神社,就只有前方那一对男女正在“净身”。
经过鸟居,来到神社的院中,可以看到这里的绘马,这里的绘马的外观是可爱的狐狸造型。据上一任神社的主人所称,只需替绘马画上胡须,就可以祈求狐狸神帮你完成心愿。当然,这也只有小孩才会相信。
“小春,只要在这狐狸牌子上画上胡须,狐狸神就会帮你完成心愿哦~~”这时,前面的那对男女中的男人对着他身旁的女人说道。
好吧,算我刚才那句话没说吧……
“秀恩爱什么的最讨厌了!”见到如此情景,身为单身狗的直家气愤的抱怨道。
将足轻安置下来,直家、长船贞亲、泷川诠益、冈阿江和佐田小竹四人前往神社入口附近的净身泉水处。
当直家五人来到泉眼,而泉眼旁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正靠着柱子假寐。直家对着老者行了一礼,之后拿一个放在水池旁边的小水瓢取一些泉水,冲洗双手。然后用手捧些水,漱口,再将漱口水吐到泉池外,之后走向祭堂。
叮咛!
直家四人各将一枚铜钱投入捐赠用的小匣子,之后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希望今年鸿运当头,升官发财,年年有余,心想事成……”直家神色虔诚,宝相庄严的喃喃不绝道。而听到直家所言之后,其余四人忍不住的直翻白眼。
啪!啪!
直家深鞠躬两次,击掌两次,再次鞠躬并进行几秒钟的祈祷,之后张开双眼。
“呵呵~~礼成!”
祈祷完的直家取过一块狐狸木牌。
要写什么愿望呢?
直家一手撑着下巴沉思(走神)不已(发呆)。
直家回头遥望着来时的方向。
是乙子山,也是屹立在山巅的乙子“城”,由于战火导致原本樱树成林的乙子山只留下秃秃的一片。看到此处,直家的眉头忍不住一蹙。
“又三郎,仪太夫。”
“嗯?”
“来年我们在乙子山上种满樱树如何?”
两人微微一愣,而佐田小竹和冈阿江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哗啦啦的记了起来。
“来年我要让乙子城遍布樱云。”
直家拍着手大笑道。
【也不知八郎在天神山城过得如何,这小子可是极为恋床的】
【还有幸子,在乙子城忙了这么久,都没时间去看她,也不知幸子会不会生气】
【还有……也不知鱼儿上钩了没有】
【不管了,先小憩一下,这几日可没有好好睡过呢】
【只要一会,一会就够了……】
……
子时——天守阁
伏在案桌上的泷川彦右卫门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天守阁已经点燃了油灯,穴甘太郎兵卫正打着哈欠站在门外为泷川彦右卫门守夜。
“太郎兵卫,什么时辰了?”
“已经子时了。”
见泷川彦右卫门醒来,穴甘太郎兵卫急忙捧来清水,为其洗了一把脸。
“主公还未归来吗?”
“仪太夫已经传来消息,主公今晚在神社过夜。”
“这样啊~~算了,有仪太夫等人在,主公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泷川彦右卫门摸了摸下巴的“绒毛”,喃喃道。
“太郎兵卫,去食堂拿份盒饭。”
“嗨一。”
想想也是闲来无事,泷川彦右卫门拉开木门,来到庭院中。
“嘶~~”
初春时分,寒意还未退去,夜色有些丝丝凉意,泷川彦右卫门顿感睡意全无。
“彦右卫门。”
“清四郎?”
庭院中还有一人,戴着面具,秀发在风中飘扬。
此人正是冈清四郎。
“彦右卫门还未休息?”冈清四郎转过头来问道。
“彼此”泷川彦右卫门反问道。
“嘿嘿~~”冈清四郎摸了摸耳垂莞尔一笑。“没什么,只不过是睡不着,感觉心里有些不踏实。”
“哦?”
“彦右卫门还记得七日前福原为亲那件事吧?”
冈清四郎把目光转向远方。
“嗯。”泷川彦右卫门点了点头。
“当日主公和福原家结仇,以福原家那飞扬跋扈的性格,又岂会善罢甘休?但这七日以来,福原家却偃息旗鼓。这,太反常了。”
“马萨卡……”
“而且据佐田众传来的情报看,上一任乙子城城代的死,福原家也脱不了干系。”
乍听此言,泷川彦右卫门的瞳孔不由得一缩。
“马达马达~~也许是我多心了。”冈清四郎自嘲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之时!
“清四郎,乌鸦嘴。”泷川彦右卫门冷冷的骂道。
只见靠近海岸的方向闪现点点反光,之后一片黑影向着乙子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