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试剑（下）

碰撞声、倒地声、杯盘破碎声、女人的尖叫声，一阵嘈杂的声响后，金安倒在了地上，于笙跪在金安身旁默默地落泪，这一片世界内又重新归于寂静。

周围的人群都被这激烈的打斗惊呆了，他们停止了原本的喧哗，几个想拿出手机拍照的也在这瞬间因惊吓而忘记了接下来的动作。

只有一个声音在这一刻响起：

“以为自己是电影里的黑社会吧，还叫什么枫哥呢，中二病。”

这是韩彤的声音。

韩彤这个混不吝，自从刚才开打起，就又害怕又兴奋地注视着战况，还不时给金安助威，希望他能战胜黑恶势力，因为刚才的叫嚷喧嚣声响太大，所以韩彤尽管以平常音量说话，可也不会被听见。

不过，就在那一瞬间，金安被打倒在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只有韩彤一人没反应过来，犹自对庄语冰诉说着自己的评论，这下，全被混混们听在了耳中。

此时王野的嘴里塞了十几串牛羊肉，他发现情势不妙后，也不再纠缠于剩下的烤串了，起身拉上两个女孩就想撤退，但为时已晚，一个混混走了过来，站在桌前戏谑地瞟了韩彤一眼，怪声怪气道：“小姑娘，你刚才说了什么，是不是瞧不起咱枫哥啊？”

韩彤这下知道怕了，将身子缩向一边的庄语冰怀中，紧紧抓着庄语冰的手，像溺水者抓住一个游泳圈一般。

“哟，棠州大学的高材生呢。”混混瞅见了韩彤放在一旁的书包，上面正别着一个显眼的校徽，“兄弟们，这儿来了几个撑腰的，还是一起的同学呢！”

原来金安和于笙当中，有一个是棠州大学的。

王野不是个软骨头，从小打架没怕过谁，当下颇为着恼，正要发作，但无意间瞥见了庄语冰，她虽抱住了韩彤，不断给予后者安慰，可自己却隐隐在颤抖，明显是同样惧怕。

王野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不能逞一时之快，还有考虑到身边这两个女孩的安危。

“大哥，大哥，不要急嘛。”王野站了起来，一脸赔笑地对混混说，“人家小姑娘没见识，枫哥我知道，那是赫赫威名呐。”

“你哪个啊？”混混只想和女孩搭话，并不是很愿意搭理王野。

我说出来吓死你！大汉六百石考工令知道不！王野心里很想这么说，可一看又有两个混混听到招呼往自己这边围拢过来，也就和颜悦色道：“我就是一个无名小卒，大哥你别计较，放我一条生路吧。”

“行啊。”混混眼珠子滴溜转着，上下打量了王野一番道，“你们都有手机的吧，这两个小妞都挺好看，你让她们把电话号码留下，我打过去一遍，能接通的，就放你们走。”

“这……”王野心中已是火冒三丈，急速思索着该不该现在就动手。

“无耻！”庄语冰胆魄十足，用柔滑悦耳的声音骂了这么一句，倒是先替王野说出了心声。

混混倒是先被这一句骂愣了，等反应过来时，脸色立马变得狰狞，伸手摆出一巴掌，狠狠扇向庄语冰。

庄语冰自然也不是无端讨打，相反，她很是进退有度，在骂出口之前，她先是将脚勾住桌腿联结处，然后激怒混混，只等恶人扑向自己时，就使劲踢翻这张薄木板做的桌子，趁着恶人被撞到的这一瞬间，自己和韩彤、王野便有隙可乘，转头逃跑。

可庄语冰还来不及实施计划，忽地听见耳畔一阵鸣响，紧接着眼前闪过一道金属的亮光，那光快如闪电，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径直击中了混混的肩膀。

混混只觉得肩膀上一沉，手上的力道自然就消去了大半，在等他看清肩膀上的东西后，吓得魂飞魄散，手上的力气全都消失无形：那是一把形制古朴、表面平滑，但寒气逼人的八面汉剑。

“住、手。”王野捏着天汉宝剑的手里已沁出汗水，他双眼圆睁、牙关紧咬，几乎是用喉咙把这两个字艰难地吐出来。

街边路灯因为年久失修，发出的昏黄光线忽明忽灭，随着王野吐出这两个字，路灯的光芒猛然大盛，紧接着膨胀、碎裂，永归于无尽的黑暗之中。仍然亮着的，只有摊位上挂着的几盏小灯，然而它们无论如何都照不到王野的脸。

也正是这样，没人能看到王野现在的表情。

莫说是一边的旁观者，即便是与王野近在咫尺的庄语冰，都呆愣住了，本想踢向桌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明情况为何会发生如此诡异的变化。

“都给我退下！”

当混混们还在不知所措的惊惶中时，浸没于黑暗中的王野又发出了第二声吼，同时，一股浓烈而血腥的杀气以王野为圆心向外散开，四周众人隐隐觉得自己正身处在一场战役的最中心，眼前伫立着的是一台开足马力的绞肉机。

外围的几个混混倒是真后退了几步，然而那个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混混此时也反倒发起狠来，强压着心头的恐惧，色厉内荏道：“有种你砍死我！”

话音未落，王野反手举剑，用剑身当作烧火棍，往那混混脑袋上猛地一敲，他那副凶恶狰狞的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整个身子也晃悠悠地倒地。

王野打倒了一个敌人，可也失去了可挟制的目标，有一个混混同伙当即就辨明局势反应了过来，拿起砖头从背后冲向王野，红砖裹挟着劲风逼近王野的后脑勺，眼看得手在即。

然而，自从王野握住天汉宝剑的时刻起，他的肾上腺素便开始急剧分泌，从而催动了他身体内一股潜在的力量，这力量使他感到周身的世界仿佛变成慢速播放的电影，自己的动作，却依然是来去无碍。

这是……突变药物的作用？

王野还来不及想明白，忽看到庄语冰以缓慢的速度转头、睁眼、张口，然后呼喊道：“不……要……”

她所注视的地方，正是王野的身后。

接下来，在周围人的眼里，再一次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情况：只见原本站定不动的王野以常人肉眼几乎难以分辨的速度，在一刹那完成了转身、举剑、劈砍的三个动作，而那一剑下去，混混未被伤及分毫，手里的砖却断为两截。

混混发觉手里一轻，正要细看时，肚腹处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是王野一剑方落，又立刻起脚随之，混混根本来不及应对，就被体重了隔膜，疼得他退后数步，蹲在地上，呜呜哀嚎起来。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王野这雷霆般的一击加上手里杀机毕现的利剑，彻底震慑住一群想群起而攻之的混混，他们不敢再向前，转而拉起两名伤者，围拢到了头领的身边，静候下一步指示。

见此大好机会，王野当即对着庄语冰大呼：“你们两个快走！”

庄语冰此时仍然沉浸于极度的震惊中，既是因混混的凶残而惊骇，也是对王野的快速打击感到惊讶，不过她同样能感受到局势的危急，当她听到王野的呼喊后，立马抱起打着哆嗦的韩彤，可又犹豫地看向了王野，当她的目光落在王野手中的利剑上，注视了片刻功夫后，最终还是起身背上包，迅速离开。

没有人敢越过王野去阻拦两个女孩，就连路人也为她们让路，王野看到二人身影越来越远后，稍微松了一口气，随即立刻开始思索眼下的局势：自己手上的天汉宝剑是绝对的利器，而混混手中兵器不一，最优的不过镀锌钢管，在装备上自己有着绝对优势；但混混一方还有五人，占着人数优势，一旦他们不怕死争先恐后地攻击，那么自己有极大可能被卸去武器，那时就将成为待宰羔羊。

另外，自己虽有利器，但不敢用剑下杀手，因为这里毕竟是现代社会，而非汉代战场；而突变药物带来的速度优势虽可以倚靠的，但具体使用王野还不太纯熟，也不知能持续这样的优势多久。

对方的头领很明显也了解这些情况，已经开始轻声地鼓动自己的手下。

王野笑了，他见识过冯异这等的将才，自然也把那沉稳、泰然的气魄学了几分，他当即就看出了对手的劣势所在：人数，这五倍的人数既可以是优势，也可以是劣势。

“你们大可以一拥而上。”王野轻蔑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头头说的是什么，双拳难敌四手对吧？但我也不是吃素的，我敢保证，最先冲过来的两三个人，绝对会被我砍倒在地！谁，愿意做倒在地上的？”

这下，混混们本来被撺掇起的争强好胜之心，都渐渐熄灭，他们对头领的话语开始犹豫，和同伴们面面相觑起来，其意思很简单，无非是自己不想做倒地的那一个。

领头的混混这下急了，抛去刚才斯文的态度，对着王野喝骂道：“你个装B的有种别走，我打电话叫人收拾你！”

王野不禁有点慌了，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不作应答，只是瞪视着这一群混混。

王野没有看到的是，街边一个骑在摩托上的少年正默默注视烧烤摊这边的局势，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眉眼间越来越显现出烦躁之色，等“打电话叫人”这一句传入他耳中时，他狠狠地往地上淬了一口痰，骂了一句：“一群饭桶。”

在轰轰的摩托鸣响中，那少年扬长而去，领头的混混自然是看到了这一幕，随即面色沉了下来，对王野丢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夜幕漆黑如墨，在这样的的掩映下，一群混混们作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