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蓁蓁”
声势浩大的庆祝活动五天后才渐渐地结束，一切又恢复了安静。街道渐渐地被清扫干净了，空荡的楼房也逐渐住进了人。上海终于有了人的气息。
报社的工作还是照常，蓁蓁租了一栋小屋子，雇了一个小大姐阿容。在胡同里，就她和小大姐两个人，每天早晨在胡同口买一碗扁肉，挤电车，工作，傍晚披着暮色，在街口的小摊子买两个冷菜包，回家蒸热了，配上炖好的筒骨汤一块儿吃。在那窄窄的胡同里走过一天天单调的日子，重复着简单的生活。没有人打扰，没有人问候。偶尔也有一两封信，多半是楚原邀请她去南京一块儿住。她当然婉言辞谢了——她终究习惯了一个人。
十月了，快要冬天了。天空是苍紫色。胡同里亮着星星点点一两盏微弱的灯，弥漫在空气中的，是煲汤的醇香——正是家家户户做晚饭的时候。蓁蓁手里揣着报纸团，里面是冷掉的菜包。晚风冷冷地拂过她单薄的衫子，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她朝自己的屋子望去，远远地看过去，屋子仿佛是暗的。阿容早就回去了吧，她最近总是忙，或许她还找了别家做事？蓁蓁叹气：那有什么办法？报社挣钱不多，租屋子又贵，哪里有足够的钱拴住阿容呢？人家也是要过活的。
雨刚下过，石板路仍旧湿湿的。她看着石板路上自己拉得长长的影子，步子放快了些。她想起了家里煨着的花菇汤，还有冰冻的辣酱——那是阿容的家乡特产。菜包蘸了辣酱，必然又是一番美味。
路边有几个阿妈坐在台阶上闲聊。她们中有几个人认得蓁蓁，有时候小大姐不在，也会热情地帮蓁蓁看着房子。
蓁蓁走过去，礼貌地和她们打了声招呼：“阿妈不去做饭？”“早着呢，再聊一会儿——可要去我家里吃晚饭？”蓁蓁微笑：“家里已经炖了汤了。”忽然，一个阿妈叫起来：“差点儿忘了说了，我这记性！有个男的找你呢，我说你没回来，他就上楼去等，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那儿。”“男的？我不认识啊。”也许是报社的同事，不过蓁蓁从不告诉别人自己的地址的。旁边的阿妈忽然凑了上来：“不认识，怎么可能？人家可是认得你。”蓁蓁仍旧说不认识。阿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讨论。“怎么不认识人家。那样清秀的一个男的，又知道你的名字。”“或许对你有意思。你老大不小了，谈朋友也不必瞒着啊。”“就是就是，现在的年青人说是新派，还没有我们那时候放得开呢……”
蓁蓁听着阿妈们说的不像了，正准备抽身离开，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她听得不甚分明，总以为是自己幻听，便径自往前走去。
“蓁蓁！”
她倏得一下站住了。她仔细辨别着着这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踌躇着转过了身子。视线忽然模糊起来，昏黄的灯光勾勒着那人模糊的轮廓。她想要喊出来，喉咙却哽着了。
“去外面走走？”那人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