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怎么这样早?你回国就你自己一个人么?你好歹也是个皇子啊,你爹就不派个人来接你么?你自己回去好冷清啊,就我一个人来送你呀?你这么可怜,和我一样没朋友?”
秋风看着我在碎碎念,我想我是有这个毛病的,越紧张,话越多。等我回去稍回忆下,我肯定不记得自己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他也不回话,只是直直的看着我,虽然我现在是个孩子,可也是个女孩子啊,这样直直的看着我,我心里有点发毛,像长了小草一般,风一吹,心里觉得痒痒的。似乎有点冷场,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你冷不冷?”
“我....我不冷啊,哎呀,不用,真的不用”
一瞬间,秋风把他黑色的貂毛大氅就绑在了我的身上,他一米七多的身高,我才一米四,那衣服在我身上裹了一圈半之后,还长那么一大截。他拖着我坐在了石椅上,桌子上还有早就温着的酒,炭火在笼屉里面还没熄灭。看他利落的从盒子里面拿出酒盏,优雅的倒着酒,真的是皇室子弟才有的姿采。
“喝杯酒暖暖身吧!”
我闻了闻,酒味不大,似乎还有果子的香气。我皱着眉头看着他“我要说我从未喝过酒,你信么?“自小我便不喜欢酒味,小时候和博果尔去偷酒喝,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下去真的很困难,早就被我哇的吐了出来。那么辛辣的味道我终身难忘,现如今倒是觉得这个酒似乎也没那么辣。
“这是青梅酒,是米酒兑着刚采下来的清鲜的梅果泡出来的,这一罐泡了快三年了,味道正好。这种青梅,只有南疆才有,得来十分不易。“
”你确定我这么小也可以喝?不会伤身体?“再说,南疆的果子得来有什么不易的,南疆对我楚国称臣,每年的贡品中我就不信没有这果子酒。我要是喝醉了,还怎么回家啊!
他不再理我,只是缓缓的斟了一盏,放在我面前。端起酒杯,看着我。我会被他压下去么,同举酒杯,一饮而尽。吧唧吧唧回味一下,倒是没那么辛辣,酸酸的清新味道,一直在口腔中晃荡,好似前世喝的鸡尾酒一般。只是,我忘了碰杯的时候应该说点儿什么吧!我是来送行的,不是来喝酒的,总不能我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喝完这杯酒,朋友你先走,等你归来时,还在这喝酒。”
“我此行前途未卜,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自身难保,你也要保重。你的救命之恩,我一直铭记于心,你若是有事,便到城门边的刘氏米坊找他们掌柜的,自会有人助你,那是我的人”他如此真诚,让我不知所措。这种设在他国的暗桩,应该算是一等绝密,只为我有难处可以所用,便知晓于我,该是多么的信任。
快到晌午,太阳暖暖的照在整个山腰。长亭里面折射进来的阳光映在桌子上,映在他敲着桌子的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似乎,是一对友人在闲叙,而不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的送别。
“还有,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家不能容你,你无处可去,就来找我吧。我会倾尽我全力,给你想要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你尽管开口。长安城内东四胡同,还是刘氏米坊,找他们掌柜的,他们自会安排你我见面!“
我眉毛不禁抖了抖,懒成这样了么,不能是张氏、赵氏、李氏么?姓刘的都去卖米了!这么简单就不怕被人发现拔了桩。
“好啦,知道了,你太罗嗦了!“我嘴上不在意,心里却清楚的很,联姻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届时我该如何自处,他这是给我留了一条后路,留了一条让我选择的路。如此细心,可是他要走了。如此为我考虑的人,就要走了!
“对了,你说你前途未卜,是什么情况?“走了不要紧,安全最重要。不然,人没了,我去了找谁啊!
“不瞒你说,我父皇病重,此番不知是何情景。我们兄弟多人,夺位之争再所难免“我瞬间明白了他的难处。他要是母族有势力,何苦被送到他国做质子。再联想到那天的追杀,回去的路上一定会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他。
“你此时回去,岂不是自投死路?你想要夺这皇位么?你有凭仗么?“
秋风看着倾之的脸,突然觉得好暖好暖。好多年了,自从母妃死后,再也没人对他讲这样的话。众人都关心他飞的高不高,从未有人担心他飞的累不累。从到楚国那天起,他就背负着夺皇位的担子,不管他想不想要,所有人都把这担子加到了他身上。父皇暗中的磨练、太子的怀疑、就连昭家,他的母族也是倾尽全力来保护他,为他周旋。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从未,从未有人问过他,你想不想要?从未有人告诉他,他的资本够不够?从未有人为他考虑,如果失败了,他的下场是如何?
而面前的这个姑娘,就能想到这么多,真心的为他考虑,真心的来尊重他的想法。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死里逃生的本事我是有的,那么多的刺杀我都挺过来了,我还怕么?“切,还当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呢!我面露鄙夷之色,悄悄的神秘的趴在了他耳边问
”你是不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
秋风一脸疑问的看着我,你说的是一种护甲么?我无奈的和他解释到,”是一种功夫啦,刀枪不入,水火不惧,神人共愤“还没等我说完,秋风已笑作一团,他指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骂着“世界上哪有这种功夫,练成了那还是人么?”
“你知道没有,就应该晓得自己还是一副肉体,会疼会死,千万小心,别大意了。”看他能听的下去,我思虑了下,终究说出了下面的话。
“我说的不知道对不对?我不太了解汉国的事情,但是看最近的传记和听闻,也能知道你父皇应该是个英明的君主。汉国的皇子从政的、行军的、办学的分布在各个领域,可见你父皇不是一个集权的人。而现在汉国外戚实在强大,如果是楚国,楚王肯定是不介意的。可是你父皇,绝不甘心。我猜,太子是不会继位的,就算是继位,他的外戚也会让你父皇砍得干干净净。这些年,你们兄弟也让太子党攻击的差不多了,现在估计能争位的没几个了,你在大楚,远离朝堂,其实还是赚到了!“
秋风听着听着正襟危坐,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就能凭借历史和目前的大事件就能猜测出大汉如今的形式。她说的不无道理,更应该是说的很对。如此敏捷的思维和大局观,不愧是景家的女儿。他不禁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姑娘。”倾之,你继续说。“
”你在汉国的名声不好不坏,百姓可能还念着你楚国为质的好,怜你为质的痛。名声方面你不如太子,但是也没坏处。我觉得你应该从你父皇入手,你父皇的天平早就偏向了众人,舍弃了太子,这就是你的优势!我说得就是无知之语,能用的你就听听,说错了你就当小孩子的玩笑好啦。“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真怕哪里说错了,将他引入歧途。
“我会好好思考下,有一点,你说的很对,父皇的心是谁,那就是谁!“
秋风不会知道,宫廷中除了几个老将军,都不知道。秋风的重要,不是任何一个皇子可以比拟的。寒族出身的老将军们,无人不念着和妃娘娘的恩赐,那是舍命的恩赐,若没有和妃娘娘,岂会有他们荣华富贵的今天,岂会有现如今的大汉国。只要老皇帝一令示下,他们拥护的接班人就是三殿下,战秋风!
酒喝的差不多了,我拿出准备的礼物扔进秋风怀里,收好了,我亲手做的。秋风满脸堆笑,”你这盒子刻的不错啊“,该死的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嘲笑我!嘲笑我!
“路上再打开吧,我不想看到失望的样子“我嘴上硬着,心里却十分期待他能喜欢我的礼物。
“好!“
秋风随身拿出一只长笛,在这半山坡,十里亭,吹了起来。曲子初时如泣如诉,后来婉转悠扬,清脆入耳。他吹的认真,我听的动情。这首临别曲,听的出前途坎坷,听得出大气滂沱。有归乡的急切,有茫然的不舍,有坚定的决心,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柔情。
我并未听的如痴如醉,我心里一直在懊悔。把我的琴带来好了,不知道送别喜欢玩这个套路啊!这合奏一曲《送别》该是多么浪漫的事情。下次,一定要随身带着,送谁都弹一曲,接谁也弹一曲,这样才合适嘛。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时辰到了,抓紧走吧。“
“千万保重!“
“保重!“
看着他上马远去的背影,天空景下起雪来。楚国已多年不下雪,今天却迎来了第一场雪。远处的密林似乎有风刮过,犹如阵阵松涛呼啸,若没猜错,应该是他的暗卫和他一起走了。这样的人物,千万,千万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