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九点,我带了些吃的东西下楼。
在楼下我让她先吃了些东西。
晚上的剩饭。
她跟本不知道自己要遭遇什么。
不满意地问,“怎么这么少?不够吃。”
还一个劲问我,“爸爸打你了吗?”
我沉默着走在前面。
她在后面不停问,“今天什么饭?我饿了。”
我站在昏暗的楼道上,回头高高俯视着她。
“姐姐,你还想吃饭啊?”
“老老实实地听话,等爸爸气消。”
“他打过你还生气啊?”她嘟着嘴,肩膀缩着。
爸爸平时怎么对我她是知道的。
我打开了门,她跟着我低头进了家。
门板隔开了我父亲的咆哮。
声音好像带着巨大气浪一样。
小南不胜萧瑟缩起肩膀蹲在门口。
我走过去扶住爸爸的胳膊,“爸爸你消消气。”
小南张张口,胆怯地看着那个野兽,“爸爸...”
“爸爸很生气了,你就别多说了。”我打断她。
“去阳台上,按你妹妹说的站着去。”她不明所以。
“可是那茅台...”
“快去!!”男人跟本不等小南分辨,抬起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拉到阳台上。
她发出尖利的叫声。
这个傻瓜。
难道不知道叫声只会激起他更大的怒火吗?
父亲像摇着一个玩具一样将她摇得披头散发。
“闭上你的烂嘴,不然我把你的嘴撕烂到耳根子。”
“这样...”他无底黑洞般的眼睛望着小南。
“你就永远可以有一张笑脸了。”
小南哆嗦着咬住嘴唇。
恐惧让她忘了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她按我说的站到和阳台几乎等高的高凳子上。
那时已经十点多了。
邻居们大部分都已入睡。
没人注意到这个熄了灯火的房间发生着什么。
“爸爸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姐姐。一会儿就来陪爸爸。”
我一想到我那屈辱和担惊受怕的日子马上要结束。
就对着他露出会心的微笑。
他误会了。
混蛋,你就再高兴一会儿吧。
小南哆嗦着站在高凳子上。
面向外面。
我安静得像条影子,站在她后面。
她的恐惧委屈像实体的牢笼一样罩住了她。
啊~,变成一个坏人,竟然是如此快乐和舒服的事情。
而且,如此容易。
我走过去。
抱住她的腿。
她感觉到安全了许多。
感激地低下头看着我。
**********对她笑了笑。
用力向外一推。
她还没发出叫声。
便掉在了围墙上。
我听到了声轻脆的“咔嚓”。
她的人生折断在十一岁。
再也不会增长了。
我退回到房间。
进入到爸爸的房间里。
他又黑又壮,脱得像条躺在案板上的鱼。
任人宰杀。
“来。”他拍了拍身体侧边的空位。
“小乖乖,躺在这儿。”
“好啊,爸爸等我一下,我去洗洗。”
“马上就来。”我对他抛了个幼稚的媚眼。
出门到厕所里一阵干呕。
我转身走出房间。
在我洗脸刷牙时,楼下吵闹起来。
有人尖叫着。
有人在楼下喊我爸爸的名字。
我拿毛巾镇定地擦干净脸。
对着镜子笑了。
那个畜牲竟然对着妹妹的尸体哭了。
不知是表演还是真的伤心。
我只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会有好心的大婶大妈把我搂在怀里。
“这孩子给吓坏了呢。”
小南就这样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杀掉她?你可以只杀你爸爸一个人。”
这点我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亲人相依为命总好过孤单一人。
那只娃娃你看到了,也一定猜到一部分真相。
小南穿的漂亮,吃得饱,有零花钱。
她付出昂贵的代价。
我宁可穿得破点,脸上脏点,身上臭点,头发乱点。
她对我不好,我从不生气。
是她,保护了我。
没有她,我逃不掉的。
从前,我从没怀疑过,在长大之前就会死掉。
好像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而凶手跟本不必负任何责任。
每次买了水果,点心,零食,新衣服,也从来没有我的份,我只有在一边看着。
你看你那个丫环模样,哪像妹妹像个公主?
爸爸钱不多,自然应该让公主先用。
女仆是不必打扮的。
他这么说。
不过是一种我不顺从的惩罚。
在家我从不进爸爸和妹妹的房间。
我睡地上,穿妹妹不穿的旧衣服。
并且深深庆幸这一点。
只要那魔鬼一样双眼不要在我身上停留,。
骨节粗大的双手不要亲切地放在我身上。
什么苦我都愿意吃。
我在家打扫卫生,洗他们俩个的衣服。
对妹妹言听计从。我欠她的。
幸运的是,虽然我总是吃不饱。
却并不比妹妹瘦,身高也并不低。
也许是因为妹妹太挑食。
只要她不吃的东西,我从来不挑都吃掉。
你见过。
我家有冰箱,能用的人只有两个。
我总是很饿,有时候,一天我只吃得上一顿饭。
所以我的脑子里总是考虑怎么样才会不要饿死或是明天会不会一天吃不上东西。
我学习很用功。
一旦考得没有小南考得好。
爸爸会好像要杀掉我一样地打我。
我只要考过小南就好了。
春夏秋冬我只有一条被子,和一条旧褥子。
妹妹一般不接近我的东西,她嫌脏。
有一年,不知道为什么,她心情不好。
她把整杯牛奶倒在我的被子里。
我到现在闻到牛奶味都感到恶心,也从来不爱吃冰淇淋。
这样反而更好,越是这样,我越安全。
我越来越会看脸色,他喝醉时我就躲得远点,不要说话。
你知道吗?就在去年,有一天,爸爸下了夜班回家时,家里客厅里的灯坏了,他进门被一只鞋子拌到了。
喝得半醉的他把已经睡着的我从被窝里揪着头发拖出来,拿着我的头向墙上撞。
第二天,我的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我以为自己那只眼睛一定瞎了的。
我去学校医务室,让校医给我涂点药水,免得发炎,我告诉那个校医,我从楼梯踏空摔下来了。
到了班上,我成了大家取笑的对像。
我姐姐总是笨手笨脚的。
连路都走不好。
大白天的,像只球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
小南对同学们解释说,引来同学们的轰笑。
我低下头,沉默不语。
沉默就是我对抗这个恶心的世界的武器。
即使这样我还在心里感谢她。
最终。
可那瓶茅台让我看清了她。
她一直深深憎恨我。
为什么?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
受到屈辱的人只有她一个。
我的成绩比她好。
长得也不比她矮。
总是顽强地不肯服输。
不管怎么打击我。
也不能把我催毁。
那瓶酒,放在她身上,顶多是骂她一顿。
换成我。
不说杀死我。
最少也要我一个星期上不了学。
她那样轻蔑地看着我,对我的生死不屑一顾。
我突然想起你说的那句话。
只要我们换换衣服。跟本没人认得出我们。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
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唯一让我没料到的。
是她竟然不肯离开。
鬼魂不停在楼道里上上下下。
闹的厉害。
真不知道这样的人世有什么好眷恋的。
接下来当然是我爸爸。
他或许发现了什么。
可没有点破。
我很小心,一直遮挡着四肢上的伤疤。
好在我们白天几乎不打照面。
只有难熬的夜。
他把我当做小南纠缠。
我想了个办法。
计划在七天内杀掉他。
我去小卖铺买颜料遇到了你。
我还买了卫生棉。
那个混蛋禽兽纠缠我时。
我告诉他我流血了。
呵呵,知道吗?
他让我脱下裤头检查。
看到卫生棉上大团的“鲜血”。
他悻悻放开了我。
死的那天早上,他离家上班时。
我说,“爸爸晚上早点回来,一起吃饭。我已经好了。”
说完假装害羞地低下头。
“你比从前更乖了,我会疼你的。”他开心地上班去了。
我买了很多酒菜。
他喝醉了。
比从前更醉。
“爸爸躺一下,我帮你烧醒酒汤。烧好就来。”
他对我拉拉扯扯,抵不住酒意上涌。
先上床了。
我把汤烧开浇熄了煤气时。
听到他在屋里雷鸣般的呼噜声。
我闻到一股煤气味。
好像死神丝滑的抚摸。
我微笑着,没带钥匙锁了门下楼去。
当然我不会忘了关上他房间的窗户。
徘徊一夜后,我敲响自己家的门。
无论怎么敲,都没有应。
我一边砸门一边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那男人躺在床上,脸上带着粉色。
像桃花一样的颜色。
听说死于煤气中毒的人都是这样的。
只可惜,不知道不觉在美梦中死去。
太便宜他了。
......
她的故事早超越了我的相像。
面对她似笑非笑的脸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想告我也行,我还小着呢。”她笑着。
“而且我决不会承认你说的故事。”
“我说过了,真相丑陋,这份回报你满意了吗?”
她站起来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没有不安过吗?或作恶梦?”
她思考了一会,当着我的面,慢慢把衣服一件件脱掉。
包括里面的小背心。
那是一个还没开始发育的身体。
干而瘦,能看出肋骨。
她慢慢转着身体。
整个身体是一条条狰狞的红色痕迹。
从肩膀延伸到腰部,有些已经结了痂。
有些还在发炎,渗着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