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散！”格林握拳挥手，一支支队伍各自散开了，这时候，少尉了走了出来，他愣愣地站在格林旁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格林笑了笑，他似乎听到了身体里传来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可破碎了之后，里面却是空白一片，连虚伪的旗帜都不曾存在。
“有没有烟？”格林突然说。
“有。”少尉连忙在衣袋里拿出一支，递给了格林，两人目光交汇，少尉蓦然发现自己的长官和以前有了些许不同，这种神色他曾经看到过。
烟点燃了，格林转过了头，少尉望着他的背影，呆滞地拿着寂灭的火柴，心中突然一动。
他想起来了，在哪里看到过这种神情——
在即将死去的人身上。
乌云深处，发出了轰隆隆隆的剩下，那里飘下了白雪，好似要将天地所有的东西覆盖，等到暴风雪过后，一切，还将会有谁会铭记？
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大，又好像都瞬间消失了，远处的景象模糊不清，突然，一个画面闯进了眼帘之中。
瀑布激荡着落下，在湖面撞裂开阵阵翻滚的浪涌，扑面而来的气雾，染湿了甘罗的脸庞，他伸手抚摸着脸庞。却发现双手满是伤痕。
伤口漫出的鲜血和水雾交融在一起，迅速变得淡化，然后在指间滴下。
向前继续走，又重重地滑倒在水面圆润的巨石上。
甘罗在石块上爬起，平静地水面映出了他稚嫩，却憔悴的脸庞。
瀑布的轰鸣声还在耳际，震荡的声音中仿佛传出了某人，很多人的呼唤，细语。
少年认真地分辨着浪声与低语——
皱眉，低头，微微张嘴。
只有奔涌的浪声在耳边冲击。
他却分明地听到了坤恩牧师的呼唤，在空洞的耳鸣中，熟悉的，如同朗诵赞歌的声音。
回来吧，这不是你的错。
真的吗？甘罗怔怔地站起来，他伸出双手翻转着，无缺的皮肤上披着一阵水雾，毫无血色，那层层苍白的肌肤，是在水中浸透很久才会有的反应。
手掌搭上了少年的肩膀，他猛然回头，一张熟悉的中年脸庞出现在眼前。
那是坤恩牧师。
“我会教会你牧师拥有的一切，你拥有的天赋，不会让你成为怪物，”坤恩走到甘罗前方，身影仿佛变得高大而陌生，“那些害怕你的，终究会知道，你是天才。”
“是吗？”甘罗呐呐地说。
坤恩转身，抬起少年的手臂，那里有一条长长的伤痕，然而裂开的皮肤却在快速修复，一切就如同时光倒流一般。
肌肤上裂开的长条，就如同张嘴微笑的双唇，渐渐合上了。
少年甚至无法发现手臂上曾经受过伤。
“你被牧神眷顾着。”
甘罗抬头，望向坤恩牧师，他碧绿的眼睛透露着诚恳，仿佛是在向牧神祈祷，让人不得不相信他的话语。
是吗？这更像是恶魔的显灵吧。
这个念头在心中荡漾，久久不能平息，甘罗看着走在山路前方的修长身影，那白色长袍上象征上神的圆环，是不是能解释这一切呢？
他呆呆地走着，问题在脑海中回荡，心神却仿佛轻了许多，一股心悸的感觉如同喷泉般涌现，在四肢百骸中浸透开来。
啊！他抬头，夜空中群星璀璨，一道长长的火龙在天际划过，那炽热的感觉冲击着心神，举目四望，自己正深处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中，不远处，一个人影回过头来。
他的瞳孔之中，仿佛有第二片星空。
“甘罗？”
一声叫喊突兀地撞击在甘罗耳际，他皱起了眉头。
疼痛、疲惫、寒冷、还有深深的无奈瞬间充斥了四肢百骸，如果要有一个词形容的话，那就是回归。
“甘罗！？”
甘罗睁开眼，双手不自觉地撑在床上，上身猛然地坐起了。
恍惚地感觉还在脑海中纠缠，他使劲地摇了摇头，理智和决断交叉而来，将那一丝迷雾般的梦幻抹杀，眼神落在前方，那是帕丁森苍白的脸庞，甘罗轻咳一声，说：
“发生了什么？”
莉莉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暴风雪停了。”
“是吗？我睡了多久了？”甘罗揉着杂乱的金发，各种不适在胸口，手臂神经爆发，他甚至想呕吐，可他还是尽量使自己平静，“情况怎么样？”
“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莉莉担心地看着他，说：“休息得还好吗？”
“还行。”甘罗翻身下床，白天没有点蜡烛，房间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他瞟了一眼长椅，发现上面卷着一张被子，“你昨晚在那里睡的？”
“嗯。”莉莉低头，昨晚她吃过晚餐之后，还训练了一段时间的咒语，自己的实力与魔导师差得太多，把信心都寄托在甘罗他们身上，那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我知道我睡相很差，下次可以叫醒我，我会让位置给你。”甘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
莉莉抬头看着甘罗的双眼，那碧蓝色的瞳孔竟然有一丝惭愧。
“不用了，我睡长椅挺好的。”莉莉抱起被子，放回了柜子里。她犹豫了一下，突兀地说：“甘罗，他们知道我的性别了。”
甘罗疑惑地抬起头，突然笑了笑，说：“没关系的，其实要你隐藏了这么久，也怪累的。那就做回自己吧。”
“莉莉——”
“是。”莉莉下意识地点头。
“走吧，路还很长呢！”甘罗拍了拍她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房间。
莉莉望着甘罗走出房间，伸手摸了摸脸颊，似乎有些发烫，也不知道，有没有红起了起来。
大厅里，窗帘都被束起，十字玻璃窗透入了灰蒙蒙的光，角落墙边都染上了阴暗的暮色。在桌椅区，稀稀落落的柱子上，点着微弱的烛火，那淡黄色的光芒，和模糊的灰交织在一起，变得更加黯然了。
吧台的老板在煮着咖啡，他双眼无神地望着大厅那边的黑发客人。深冬的旅馆，只有一批客人入住，那个比较活跃的少年骑士，在暴风雪停下，就马上骑马离开了。送别同伴后，那个黑发佣兵变得沉默不语，在那边低头喝着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