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安县衙,一场激烈交锋后尸横遍地的惨烈场景已经被清理干净,前知县张德方的后院,此刻已经成了程一响的安寝之所。
他习惯性地醒得很早,多年以来刀头舔血的搏命生涯,让他哪怕睡着了,也睁着一只眼睛,一有风吹草动拔腿就能走,操刀起身就能打,可这一夜以来的经历哪怕以他多年的经历也是感慨不已。
从各处高门大户劫掠来的堆积如山的金银器物,战战兢兢地聚丰楼老板送来的大鱼大肉,令向来不讲究的他昨夜也禁不住山喝海塞,想到这,他撇了一眼身旁,****身躯蜷缩在被子里,眼角泪痕犹在的,被手下带来的这个不知哪家的未出阁闺女,昨夜匍匐在他身下,柔软无骨的娇躯发出梨花带雨的嘤嘤哭泣,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哪怕历经数十载人事的程一响,鸡公山声名赫赫的大家也不禁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仿佛前半辈子缺失的富贵昨夜都补偿给了他,程一响伸了腰发出一声志得意满的大笑,惊醒了里面捏着被角的不知哪家闺女,看着那张带着微微伤痛和恐惧的姣好的脸,程一响觉得下腹又一阵火热,正当此时,门外却响起了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程一响烦恶地骂了一句,压下心头的火气,随手披了一件衣裳就匆匆出门去。
打开门,确见他的狗头军师那张惶急的老脸,“寨主,官军围城了!”
程一响扣上衣布扣的手,僵在半空,原本红润的脸没有一丝血色,“什么?!”
等到他十万火急地赶到东城,登上务土城墙的时候,清风寨大当家石中虎,也火急火燎地赶到了。看着城外整齐而列,粗布估计超过三百人的营伍,程一响心头一阵阵的寒意怎么都压不住,几乎是厉声厉色地问道,“西城的情况如何?”
手下震慑于他的雷霆之威,战战兢兢道,“大约有三百人,没有列阵于前,而是立下了营寨,挖掘壕沟,似乎是要防止我们逃跑”。
程一响火爆的脾气此刻一点就着,正要破口打骂,却被石中虎劝住,“程老哥,这个时候再怎么发怒作用也不大,刚才官军放箭射死了我派遣前去交涉的兄弟,看来杀你我之心已决,早些找到应对方法才是”。
程一响烦躁地拔刀一刀砍在务土城墙上溅起一片灰尘,“有什么鸟办法,要打就打,当老子这几百兄弟是纸糊的不成”。
石中虎也顾不得忍受程一响那用屁股想问题的臭脾气,耐心地解释道,“咱们城还可以守”。
程一响张口就问道,“怎么守?”
石中虎顿时背过手,遥望死寂一般的信安城,“城中还有数万壮丁”。
城外低低的号角却吹响了,低沉而急促,犹如催命的阎罗,原本故作镇定的石中虎脸上也一白,呆呆地看着城下黑压压的军队。
看着对面一丈高的务土城墙上,人头攒动,上百穿着布衣长掛的信安百姓,被推推搡搡上了城墙,梵烨眉头一皱,却仍旧没有多少神色变化。鼓声已经敲完,前排数百名举着旁牌的军士已经一步步接近墙关,城墙上开始有零星的箭雨有气无力的泼洒而下,却被裹了牛皮的高大旁牌挡住,队伍一直推进到城下七十步。
旁牌后面立即闪出三排持劲弩的射士,当为首的军侯挥下手中旗帜,三排箭雨次第而发,如同一波又一波的连绵浪潮向着不高的城墙而去。城墙顿时响起一大片惨嚎,不甚宽阔的城头猥集的都是人头,却在第一时间就遭到了最惨重的损失。
就在各个山寨头头,在箭雨中拳打脚踢,让那些趴在地上的山匪民壮起身朝下还射时。
城墙下原本合拢的盾阵从中间悄悄往两边挪出一条通道,十几个兵士在旁牌遮护下,推着撞车,喊着号子往城门前进。在后方箭雨的掩护下,这些军士头顶射下的零星箭簇屈指可数,撞车一往无前地冲到城门。一人合抱的树干前头更包了一层铁皮,一下又一下地撞击在木质城门上,犹如拍打在巨石的怒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嘎吱声。
顶在简单包铁木门后的七八个山匪,此时尽皆满脸土色,一脸通红,巨大的撞车一下下地轰击在门板上发出的巨大震荡,令竭力推门的他们近乎使尽了吃奶的力气。
横在中间的硬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随着每一次的撞击都狠狠地跳起,似乎下一刻就要高高跃起,离门而去。顶在内侧的一个矮壮山匪,强顶了十数下之后,终于吃力不住,还没来得及呼喊站定他身后七八步的人一声,就随着一次震荡身子朝后一倒。
他身边几个汉子都受他影响先后栽倒,横在两门之间的硬木终于受力不住应声折断,整个城门被推着轰然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