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门大街——
毓龄换上汉族妇女所穿的衣裙,在纳尔图的陪伴之下,跟着人潮走进了这个繁华热闹的商业汇集地,也就是“大栅栏街”,只见两旁店铺林立,游客如织,建筑物充满古色古香,加上经过身边的古人,要不是这几个月都住在端郡王府,她还真的以为走进拍清装大戏的片厂。
由于上一回出门是坐在轿子里,没有机会也没有心情好好地看看外面的景物,毓龄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亲眼目睹真正的大清盛世。
“这间是同仁堂药铺,几年前便开始供奉御药房用药……”纳尔图见她两眼发光,笑得那么开心,脸上也多了笑意。
她扯着纳尔图的袖子。“同仁堂……我听过、我听过……”曾经看过同事在喝这家卖的四物饮,不过价格有点贵。
“还有这间是六必居酱菜铺。”
“六必居……我听过、我听过……”毓龄克制着不要尖叫,想到曾经上网浏览过旅游食记,因为店名特别,所以印象比较深。
“妳都听过?”纳尔图哭笑不得。
“虽然没去过,不过有看过介绍……”在两、三百年后,这两家老店还在营业,不过能看到它们最古早的风貌,让她觉得很新鲜。
又往前走一小段路,纳尔图小心地在旁边护着,避免毓龄被川流不息的人群给撞到。
若不是毓龄一再拜托他,纳尔图真的不想带着怀有身孕的她到外头来,尤其是人多的地方。
“再到前面去看看。”毓龄拉了拉他的袖子。
“别走太快,不然一不留神会被冲散的。”纳尔图先提出警告。
她一面看着四周,一面点了下头。“要是等一下真的被冲散了,那就在同仁堂门口会合。”
“妳要是不听话,咱们现在就回去。”为了毓龄的身子着想,就怕途中出了岔子,纳尔图绝对不会让步的。
“我知道了。”她只是太兴奋,虽然对清朝不是很了解,但是能够身历其境,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机会。
纳尔图也不忍心泼她冷水,只能要自己跟紧一点,两人别走散了。
不过愈是担心的事,就愈容易发生。
“咦?”毓龄不过才转过头,就没见到跟在身旁的高大男人。“真的走散了……”她吃力地踮起脚尖,试图寻找熟悉的男性身影。
“还真是难找……”看到满街的男人都是剃那种清朝的发型,她捂着嘴,很想大笑,却也只能拚命忍住。
不期然地,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经过毓龄面前,讶异地停下脚步,多看她几眼。
“妳怎么在这儿?”男子开口问道。
毓龄吓了一跳,听对方的口气似乎认得她。
只见那是名生得仪表堂堂,长方脸,有着挺直的鼻子,两耳大而肥厚,双眼清澈的贵气男子,见毓龄没有反应,又再确认一次她的身分。
虽然他们已经好多年不见,不过他这个堂妹可是大清贵族之花,自己是不会认错这张脸的。
“妳不认得我了?”他只好这么问。
现在的毓龄最怕的就是有人跟她说这句话了。“呃……你是……”完了!这个男人又是谁?
“咱们最后一次见面大概是在五年前,不认得也无妨。”贵气男子倒是不以为意,态度也很随和。“纳尔图呢?他没跟着妳出来?”
“我、我跟他走散了……”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贵气男子笑了笑。“妳跟我印象中似乎不太一样……”记得这个堂妹可是娇贵得很,根本不可能会到这种地方来,不过人长大了之后,都会有所改变,何况她又已经嫁了人。
还没说完,一名奴才来到他身边,态度恭谨地说:“四阿哥,咱们该回去了。”
四阿哥?毓龄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贵气男子,原来他就是现在这个皇帝的第四个儿子,论起辈分,应该是琳宁格格的堂兄,也难怪会认得她。
“那我先走了。”贵气男子没有久留,快步走进人群之中。
毓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片刻回不了神。
“……总算找到妳了。”纳尔图从另一头的人群中钻了出来。
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有跟上……”
“没事吧?”他只担心她会被撞倒受伤,动了胎气。
“我没事……刚才有遇到四阿哥,因为不认得他,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还好他也没多问。”毓龄拍了拍胸脯说。
纳尔图小心翼翼地带她到人少的地方,其实更想快点回府。“妳应该也累了,咱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啊!”她大叫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纳尔图被这个叫声吓到了。
毓龄摇了摇头,先让他安心。
那个四阿哥不就是在历史上据说很风流很会花钱,也就是“还珠格格”里的那个清朝皇帝?
“我刚刚居然跟本人说话了……”她张着小嘴。
“妳在说什么?”他担忧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饿了。”毓龄决定不告诉他,因为以后谁会当皇帝,老天爷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就到那一家吧。”纳尔图指了前面不远的茶楼。
“那一家很有名吗?有什么招牌菜?”她第一次吃“外食”,情绪很高昂。
他沈吟一下。“当然有了,有……”
两人一面聊着,一面走向茶楼。
原本毓龄对清朝没有太多的感觉,课本上教的,只记得历史上最有名的那几个皇帝,他们叫什么名字,以及一些基本的认识,连清装大戏也是偶尔看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里比书上写的还要有趣。
因为前两天并没有把整条前门大街都逛完,毓龄还想再去一次,不过纳尔图严禁她只偕婢女就出门,非要等到他有空才行。
毓龄也只好待在府里,陪禧恩玩了。
只不过,一早天气就阴阴的,没有昨天晴朗。
陪着禧恩坐在亭子里吃点心的毓龄喃道:“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赵嬷嬷也跟着抬头。“看起来似乎真的要下雨了。”
“还是先进屋里,要不然等一下真的下雨就来不及了。”她抽出绢帕,帮禧恩抹了抹嘴角,这才牵着他的小手走下亭子。
“是。”赵嬷嬷让婢女负责收拾好石案上的东西,自己则快步跟上。
就在他们步出园门没多久,天色愈来愈暗,开始飘下绵绵细雨。
“还真的下雨了……”毓龄抱起禧恩,快步走进曲廊躲雨。
“雨……”禧恩学着额娘说话。
想到禧恩现在都两岁多了,只会说“阿玛”、“额娘”、“嬷嬷”、“不要”、“豆豆龙”等简单的单字,还不会说整句会话,记得以前去孤儿院当义工,看到有的一岁多都会唱儿歌了。
所以毓龄现在都会多多跟他说话,让禧恩有个对象可以学习,这样发展的速度应该会快一点。
“下、雨、了。”她指着天空说。
“雨。”他也跟着唸。
“来,再跟额娘说一次……下、雨、了。”毓龄耐心地重复。
“下……雨……了……”禧恩努力地学着。
“禧恩好棒。”她大声夸奖。
“下、雨、了。”似乎知道额娘在称赞他,这次发音更清楚了。
“对,已经在下雨了……”虽然雨还没有很大,不过毓龄还是加快脚步。“你今天还没有午睡,睏不睏?”
“豆豆龙……”听懂午睡的意思,禧恩想到他最爱的布偶。
“等一下让豆豆龙陪禧恩午睡。”毓龄笑吟吟地说。
禧恩趴在额娘柔软的胸口,打了个可爱的呵欠,有点想睡觉了。
“福晋有孕在身,还是让奴婢来抱吧。”赵嬷嬷笑觑着愈来愈喜欢黏着额娘的小主子。
“就快到了,没关系。”虽然真的有点抱不动了,可是毓龄才动一下,怀中的禧恩就把她搂得更紧,只好继续抱着。
这副身子不只体力差,连手臂也没有肌肉,以前的她可是搬箱子、揉面团,上市场大采购都可以自己提回家,毓龄决定趁这几个月好好地锻鍊,为了可以自己带孩子,臂力一定要练好。
“……福晋!”
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毓龄脚步一顿,竖起耳朵倾听。
“福晋!”
真的有人在叫她,就见一名奴才匆匆忙忙地从前头跑了过去。
“福晋——”
毓龄调整了下姿势,把禧恩抱好,这才扬声回道:“我在这里!”
奴才马上奔上前,到她面前打千。“福……福晋……”
“好了,不用请安了,直接告诉我什么事。”她很干脆地说。
“是……是怡亲王……王爷来探望福晋了……”奴才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已经让毓龄脸色丕变。“还要福晋立刻去见他……”
血液迅速地从毓龄脸上褪去。
“他已经回京了?”比原本预定的还要提早好几天。
纳尔图不在家……不对!这是她该去面对的问题,他在不在都一样,毓龄很快地冷静下来。
“禧恩乖,让赵嬷嬷抱你回房间,额娘忙完再去看你。”毓龄先把怀中的孩子交给赵嬷嬷。
“额娘……”禧恩伸出小手要抱抱。
“先让豆豆龙陪你。”她安抚了孩子,才对赵嬷嬷点了下头。
赵嬷嬷便抱着小主子离开了。
“接下来……”应该是我的最后一场考验。毓龄在心里这么想。
毓龄在廊上走走停停,可以感觉到背上都是汗水,愈是接近,她的心跳就跳得愈剧烈。
最后,她来到院落里的一处厅堂。
当毓龄站在花厅前,很快地往屋里看了一眼,除了一名看来年约五旬的男子,也就是怡亲王是坐着之外,还有奉茶的奴才,以及立在一旁的两名“抓耙子”婢女,不知道正在跟怡亲王说些什么悄悄话,其实她也不用猜,既然是“抓耙子”,当然是打小报告了。
她吸了口气,接着跨进了门槛。
只见外表清癯的怡亲王,面容透了些病色,不过两眼炯炯有神,鼻梁挺直,可以想见年轻时的俊伟模样。
想到第一次见到琳宁格格的阿玛,毓龄才刚“清醒”没两天,脑子还混混沌沌的,根本没有仔细看他的长相,可是这一刻,两人真正地面对面了,忽然对怡亲王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
是因为曾经匆促地见过一面,才会有这种熟悉感吗?
怡亲王见女儿看着自己发起愣来,宠溺地唤着:“琳宁!”
“呃……阿玛!”她回过神来,连忙用琳宁格格的身分唤着对方。
这声“阿玛”让怡亲王愣了一下,因为语调跟过去完全不一样,又见面前的女人妆扮素雅,眉眼之间的骄纵任性不在,要不是长相模样没变,差点就认不出是自己的宝贝女儿。
难道两名婢女所言真的属实?
怡亲王的目光笔直地射向毓龄,让她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琳宁,到阿玛这儿来!”怡亲王举手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