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小,可至少这桌子旁的四个人都能听见。尤其是范敏,听在耳中犹如被一把利刃刺在心中。她范敏在吃醋,而花喜银却还能嬉笑着和李三说话,这中明显的差别让范敏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只是她身边没有保镖,更没有范家的人,她叫不动。只凭她自己的伸手,她明白,或许对付别人可以,但如果是花喜银,她就不一定有那个把握了。毕竟花喜银能作为万花楼的老板,肯定有她过人之处的。
李三只是微微一笑,可他的心去在滴血,没有能看到那一个伤口再次被接裂。他李三是有妻子的人,但这个妻子却不是范敏。
这个时候寒七爷却说话了,他看向花喜银淡淡的问道:“难道花老板没有认出在下吗?”
花喜银这个时候才看向寒七爷,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条带着香味的花手巾,向着寒七爷一抖,娇笑道:“吆!这不是七爷吗?今天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来了?”
寒七爷在看到花喜银抖开手巾的时候忙捂住了鼻子,李三也慌忙捂住。因为他问道了香味,知道其中可能有迷药。但范敏没有捂住自己的鼻子,所以她倒下了。有几缕发丝垂在身前的茶杯中,荡开一层层的波纹,向着水杯四周扩散,但却怎么也穿透不了水杯。
也许这就是整个广东省的现状,不论你们如何逞强,到最后都要消失,因为这里是广东,是钦差大臣林则徐的地盘,他让你嚣张的什么时候,你就只能嚣张到那个时候,如果再有进一步的嚣张,那在下一刻你就会消失。
李三承认这个道理,他相信林则徐,相信人们的力量最终能胜过义律。
但现在他怀疑了,他不确定这广东省是不是林则徐的地盘了,毕竟林则徐才刚刚到广东不久,他没有寒七爷生活的时间长,没有花喜银蕴含的底蕴深,没有义律给出的银子的,这种种的不足已经让他在一些江湖人心中降低了位置,至少是短时间内不会帮他忙了。
花喜银看到自己的迷药只迷倒了范敏,不觉一怔,但之后却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冲着李三道:“你妻子好像很困,不如让小女子扶她进去睡一觉?”
她在征求李三的意见,因为范敏是李三的未婚妻,这里只有他和范敏的关系好,如今范敏困了,也只有他才有发话的权力。
“这里是添香茶楼,莫非也是花老板的资产吗?”李三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了一句。因为他不知道花喜银心中抱着怎样的心思,他不敢把范敏交给这样一个带着隐患的人。
李三这样问只是想让花喜银明白,不要逞能。毕竟这里是添香茶楼,不是你的万花楼,你没有资格随便进入找一间屋子让范敏睡下的。
可这一次他却错了,因为花喜银笑着说道:“以前或许不是,但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花喜银的了。”
李三不解,疑惑道:“花老板把这里买下了?”
花喜银点点头,说道:“听说添香茶楼的老板身死异乡,小女子心中伤痛,所想想要留下对她的思念,只有买下添香茶楼了。”
李三点头。花喜银和手金来很可能就是一伙的,她要买下添香茶楼本就没有什么疑问。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身旁的寒七爷却笑着问道:“不知道花老板准备出多少银子呢?”
不论是寒七爷还是李三都没有提及花喜银的迷药,花喜银也很知趣一直闭口不言毒药的事情。正好趁着现在李三把话题转移到添香茶楼,她正好能借此机会摆脱刚才的困境。
花喜银向着寒七爷伸出一个指头,寒七爷问道:“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看来花喜银这一段时间没少收义律的贿赂,否则她怎么能一次拿出那么多银子呢。尽管她拥有着广东省最有名气的青楼万花楼,可只是万花楼的收入还给不了她那么多的资产。
而这个时候花喜银却摇摇头,说道:“不是一万两白银,而是一万金。”
一万金!这个数字再次让李三震惊,他不知道一个人如何才能拥有这么多的金银,至少他李家所有的积蓄也没有这么多。
可这个时候寒七爷却笑道:“花老板是不是太小气了,偌大的添香茶楼怎么说也值两三万金,而你只给一万金,能买得到吗?”
花喜银愣了一下,她能说出一万金也只不过是说大话而已,实际上她能出一千两银子已经不错了。现在被寒七爷说出一万金也买不到添香茶楼,她很生气,但却依旧笑着问道:“莫非有人出的比小女子还高?”
寒七爷点头。李三心中再次震惊,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足千两银子的茶楼如何能卖出几万金,是谁愿意出这么大的手笔呢,他要买下这添香茶楼何用呢。
看到寒七爷点头,花喜银也愣了。寒七爷是一个生意人,他既然说这茶楼能值两三万金,肯定有他的理由。只是花喜银不知道是谁愿意出这么多的金子,所以她问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竟然肯出这么多的金子来买这样一个小小茶楼?”
寒七爷淡淡的道:“我不是什么公子,只不过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这句话就已经说明,要买这添香茶楼的人是他自己。
寒七爷要出两三万金来买添香茶楼?李三心中更加疑惑。在他心中,寒七爷确实一个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寨主,他怎么能积攒这么多的金子呢,更何况他买下这添香茶楼何用。凭借他朱雀堂堂主的身份,完全可以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添香茶楼占为己有。
花喜银听到这里只是一惊,然后依旧冲寒七爷笑着道:“七爷这样的大人物也对这小小茶楼感兴趣?”
寒七爷淡淡的问道:“难道花老板不知道在下有一个爱好吗?”
花喜银道:“小女子只听说寒七爷喜欢晒太阳,何时也喜欢上喝茶了?”
寒七爷道:“这个习惯以前确实没有,不过前几天在不巧之下给养成了。”
花喜银一笑道:“既然七爷有了这个爱好,那小女子只有成人之美了。”
寒七爷也笑了,然后说道:“那在下就多谢花老板了,以后赚了银子,肯定会多去几次万花楼的。”
花喜银娇笑道:“那小女子就在万花楼等七爷了。”
花喜银起身,这里已经没有她什么事了。她来只不过是想买下添香茶楼,因为她受到消息说添香茶楼里藏着很多的鸦片,只是没有人知道在什么地方。但现在既然有寒七爷出面,肯定没有她花喜银的甜头,还不如早早撤开的好。
花喜银要离开添香茶楼,她的身子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人也在一步步的接近雕栏竹刻的大门。
“你不能走!”
“你不能走!”
“你不能走!”
三句话几乎同时说出口,一个来至李三,一个来至寒七爷,还有一个从外面飘进来。三个人都不想让花喜银离开,她肯定走不了。
不说李三,就是寒七爷这一关她也过不去。更何况外面还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李三不知道谁在外面,但他能听出来,来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声音不大,却如雷霆一般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花喜银进来了,但外面的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不但李三疑惑,就连寒七爷也疑惑。他们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花喜银见一面就吓的退了回来,因为他们看到花喜银的脸色从红润变成苍白。
她回到椅子上就冲着李三问道:“为何不让小女子离开?难道你想……”
她话没有说完,但是人都明白。她是一个风尘女子,她的话只有一个目的,留下男子赚取男人身上的银子。
李三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盯着依旧趴在桌子熟睡的范敏说道:“她不想睡觉,麻烦你让她醒过来。”
花喜银看了一眼范敏,然后笑道:“看来她很喜欢睡觉,否则早该醒过来了。”
李三一愣,花喜银竟然说范敏早该醒过来,这话从何说起。所以他看向花喜银,眼中带着疑问。
花喜银还在笑,她看着李三和寒七爷笑着问道:“你们认为小女子给她下了迷药?”
李三和寒七爷同时沉默,沉默就代表着默认。
花喜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轻蔑和嘲笑。她在嘲笑李三和寒七爷,李三是李家之后,为朝廷立下很多功劳,寒七爷是寒家寨的寨主,虽然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引人瞩目的事情,可他曾经来过万花楼,给义律有过一点关系。这样的两个人物放在任何地方都能引起别人的仰视,甚至跪拜。可现在他们竟然被花喜银嘲笑和轻蔑,被一个青楼的老板看不起。
寒七爷还能忍住不说话,可李三已经忍不住说道:“你笑什么,难道那香味不是迷药?”
花喜银还在笑,她已经合不拢嘴了。甚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仰头看着屋顶大笑。
“你笑够了吧?”
声音还是从外面传来的,刚才吓退花喜银的人再次说话。而这一次他的人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步子很缓慢,很轻,却落地有声,显出一定的力度。
他穿着粗布衣衫,背着一个麻布袋子。他的脑门很宽,而且还放着光。额头还有些须汗粒渗出,顺着他的脸向下缓缓流动。在这些汗粒的冲刷中,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他的脸脏到这种程度,比李三这个疯子的脸还脏。这一刻李三好像找到了自己,他的身子冲到这人面前,笑着说道:“这位大哥,来这边坐。”
来人脸上已经渐渐了起了皱纹,看起来肯定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但李三还是叫了他大哥,因为他感觉这人的性格和自己很像,这样的人只能称为大哥。
可这个人却皱着眉头看了李三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喊我什么?你竟然喊我大哥?”
花喜银在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已经不笑了,可现在她又开始笑了起来,只是刚才是大笑,现在却是用衣袖遮着嘴浅浅的笑。
她的动作并没有瞒过李三和寒七爷,他们不懂这有什么可笑的,就算来人不打算当李三的大哥,那又有什么可笑的。
李三没有回答来人,而是瞪着花喜银道:“什么事情让花老板如此不停的笑?不如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乐上一乐?”
花喜银听到这话就更乐了,她弯下腰指着李三问道:“你……咳……”刚说一个字,她就开始咳了起来,然后接着说道:“咳……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是谁?李三看着花喜银指着眼前的老人。李三摇头,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只不过感觉来人和他有几分的相似,这样的人是可以交朋友的。但现在花喜银竟然在笑这个来人,她只不过是一个青楼的老板,怎么如此势力,见到这样落魄的乞丐就开始发笑呢。
见到李三摇头,花喜银笑着点头道:“难怪,难怪。”
李三急切的问道:“难怪什么?”
花喜银道:“难怪你会喊他大哥。”
喊他大哥和知道他的身份有什么关系,李三不明白,但寒七爷却明白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人物,只不是这个人物有的只是传言,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传言说他总是打扮成一个乞丐的模样,身上背着一个麻袋,装着他下一个月要做的事情,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忘记。寒七爷一直在盯着来人,从刚开始的不确认,到最后花喜银竟然那么说,他隐隐约约已经猜测出来,这个人就是那个只有传言从未露出真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