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接近冬天的月份，却还是乍寒还暖。
离2012年越近，天气就越是反常。
早上还很放肆地穿着短袖衬衫甩膀子去上班的叶洛，下午回来时就被突然降临的冷空气冻得直打颤地抱着胳膊回来。
像泥鳅一样钻进被子里窝着，迷迷糊糊似乎睡着了。
睡得又不是很塌实，总觉得脑子是糨糊，耳朵却是灵醒的。往日专心游戏就听不到的楼下车流的喧闹声，现在如此清晰。
好象又突然见到柳清站在床边，说哎呀你怎么还不起来，今天有课呢。结果听完自己又想，柳清怎么会在这里呢，而且柳清怎么可能会劝自己去上课，这估计就是梦了。
还有下班的主妇，估计从幼儿园接了孩子回来，童音一直在唧唧喳喳。
然后脑海里又划过画面，好象是游戏，不知道哪条神经中枢一直提示她按F2、F2，那好象是群法的技能吧……对了剑过无痕好象说，明天见呢，呵呵他会不会在等呢？
爬起来开了电脑进了游戏，却又发现好友里除了灰姑娘和索尼克没一个在线的……恩不对？这俩人不是进黑名单了么怎么还在好友名单上？
这样一想发现自己还是在床上，原来又是个梦。
恍恍惚惚，半梦半醒，似乎过去了很久，又似乎一直都没有睡熟。
直到听到铁门咯哒响了一声，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熟悉的脚步声踱了进来。
叶洛现在才发觉自己原来如此熟悉他的脚步声，轻重自如，每一下都像有着固定的节奏，用鞋根浅浅敲击地面，走得稳稳当当。
脚步声停了一下，门外传来两声短促的敲门声，那把好听的低沉声音响起：“洛？”
应该是疑惑她这个时间怎么不在吧，叶洛抬起头想应，却发现脑袋昏昏沉沉，嗓子里像有一把火，烧得人都要哑了。
明明意识是清醒的，却无法自主自己的动作。
完了，看来是病了。
幸好明天是星期六不用上班，睡一觉起来估计能好点吧。
想着睡结果很迅速地又睡过去了，依然是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很是不安稳。
依稀中好象听到手机响了，可手机又放在哪里呢？包好象回来时就甩在了外面沙发，又好象带了进来，不过衣服倒是忘记换了，剑过无痕肯定又要说怎么不穿那套紫色的了。
哎剑过无痕？怎么又出现了？果然又是梦，再睡吧睡吧。
叶洛在梦里浮浮沉沉，时而清醒而时恍惚，到后来就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梦的了。
以前好象也有过这样情况吧，她刚通完宵倒在床上睡，室友们上课回来，坐着在聊什么话题，好象是王露露的妹妹又被个花心男劈腿了之类。
然后她好象接了个楚凡的电话，不记得说了什么又吵起来，大骂了一句楚凡你这个王八蛋你劈腿。
等到醒了柳清一脸八卦，问楚凡怎么劈腿了？
她一个激灵，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真接了电话还是梦里接了电话，又拨回去问楚凡，我刚刚有没有骂你？楚凡一头雾水说我刚在开会，她哦了一声又释然了。
想回来楚凡还真是个混帐啊，不是说会来看她么，实习都接近尾声了也没见他来。
他这人总是这样，玩游戏也是，明明是他说的你又不懂赚钱又不懂跑任务，我不玩了谁受得了你啊你肯定玩不下去的。后来又是他先撒手不玩。
小时候也整天在她面前晃，大人拍他头说小凡带妹妹玩呀真乖，小凡听说最近考试又拿满分了哦，小凡越长越好看了呢，他就颇骄傲地昂起胸脯受赏。
她不乐意了，她说要绝交。
楚凡那个混帐也混帐，小小年纪就学会甩白眼，说除了我，你觉得你爸妈还会准你跟谁玩。
她觉得生气，她一生气就全身发抖，猛呼吸几口气谁知却抖得更厉害，抖得四肢都抽搐了，这种动作不受控制的感觉真不好。
全身也很烫，烫得厉害，这怒火真够熊熊的。
楚凡不来哄她，他从来都不来哄她。
她冲他生气，他们就掰了，冷战，冷战完了随便哪一方先找个什么事情来说，说了就和好了，谁也不提吵架的事。
她也怕吧，她是不是担心真的像楚凡说的那样，除了他，她就再不会有其他朋友了？
等到后来楚凡搬家，他们终于分开了。但优秀少年走了之后，也没见有什么赞扬落到她的头上来。
原来啊，不是你挡了我的光线，是我自己太透明了。
结果才分开没到一个月，所谓的优良孩子又打电话过来。
叶洛，叶洛，洛洛，洛猪，笨蛋，白眼狼。
瞎叫一通。
她对电话中气十足地吼，你是来找架吵的吗，滚。
那边吃吃地笑，说我想你了啊。
总是大棒加枣子，楚凡你好混帐啊。
我难受，我难受得不得了，我难受得哭了……哎我还真哭了，你这个混帐。
她不哭，她很少哭。因为哭出来也不知道给谁看。
有细长的手指擦过她的眼角，冰凉冰凉的，很是舒服。
“怎么发烧了？”
“来起码把药吃了。”
“再睡会吧。”
“恩恩不走，不走，等你睡着。”
虽然脑子糊，可我意识很清醒哒。我感觉得到你拉住我的手，慢慢吸收了我的热度，也变得温温软软的了。
我还听得到你在跟谁说话，说这孩子身子一直这么弱，有空得多带她去锻炼。
还说你先去睡吧，我陪着她，等她情况好点再睡。
我脑子指挥不了动作神经，我睁不开眼，但我知道你是谁。
我好久没有叫过你了，因为我很少很少机会见到你。
如果我叫你的话，你会笑吗？
郭子笺下班得有点晚，不过幸好因为天气变冷，没人有兴趣在外面久留，于是也没有应酬。
他想起叶洛盖的还是单被，就回住处载了两床被子过来。
打她电话没有人接，等到房子时已经天发黑了，敲门也没得到回应。
想着反正只是把被子放下，他掏出备用钥匙自己进了门。想了想觉得不对，再拨了个电话，电话铃声却在房门里响起来。
“叶洛？你睡了吗？”
里面静悄悄的。
他下意识地去拧房门，没有锁。借着客厅的光看见女孩子头朝房门这边，卷着被子像一条蚕虫。
本来应该退出去的，郭子笺却再往里走了两步。
他的猜测没错。
叶洛两颊发红，呼吸很重，还时不时迷糊地喃喃几句。
发烧了。
他叹了声气，去探她额头，热度有点分量，但也还不算很高。与其在这么冷的晚上出去看医生，还不如先吃药躺一晚上看看情况。
去医药箱找了药，盛了水进来，他坐在床头低声叫她。
“洛洛？”记得凌修月是这么叫她的。
“……恩？”她隐隐约约应了一声。
“先起来把药吃了再睡。”
“哦。”她倒听话，自己撑起身子往他的方向摸，眼睛却还是闭着的。
他赶紧把她扶着，就着水喂她吃下。
似乎很艰难地把药咽下，她身子一侧又往床上倒。
郭子笺借了她一把力，等她躺稳后出去搬了床被子进来加盖上去。
见她头歪向靠墙那边，怕她呼吸不舒服，又伸手去帮她捧正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手太冰凉，刚一挨上她烫热的小脸，她突然就呜咽了一声，眼泪不受控制似的絮絮滚了下来。
“……不要走……”
声音很细，他却听清了，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眼泪，却擦了又掉，怎么都擦不干净。
“不走，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不要走。”
“恩恩不走，乖，我不走。”
可怜他伶牙俐齿的大律师，还是第一次哄女孩子……或者说，哄小孩子。
是谁说的了，人生病的时候，都像小孩子。
他心都软了，虽然手足无措，心里却是很宁静，从来没试过这么宁静，明明是照顾人的一个，却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宠溺地一下下拨她额上被汗湿的刘海，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我不走。
女孩子似是满足了，虽然还是抽一下停一下，呼吸很痛苦的样子，唇角却勾出浅浅的笑来。
“……妈妈……”
黑暗的小房间里，打开的门缝透进来客厅昏黄的灯光。
男人轻柔的动作突然僵住。
良久，收手回来，在身侧紧紧握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