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梦浮生】
朦胧睁眼,清晨的日光灼目,透过红漆如意雕花窗洒下斑驳的光影。床上躺着的男子微微眯起了凤眸,抬手遮住眼睛,开口低哑唤着『凝儿。』
偌大的房间又重新恢复了他未开口时的安静。
半晌,男子自顾道『昨夜梦见你不在了,我还和你说我从来都不喜欢你。』他抬眸,勾唇『你说好不好笑?你让我怎么才能不喜欢你……』
依然是静默。
死一般的沉寂。
那男子转头看向窗外,梨花若雪,淡色的光影穿插,恍惚迷离。
他低声道『你看,又是初春了。』
他问『想我了吗?』
他又勾唇,轻道
『……我想你了。』
清风吹过,满树的梨花轻舞,清清浅浅地翩跹落地。
他一袭白衣坐在树下,酒壶在他手中被摩挲得十分光滑。他仰头,再灌酒,凤眸清冷,却已是醉态。
『你说啊……如果我那时拉住你了,会不会,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惜了,没有如果。
七年前的天翻地覆,七年中的入骨相思,七年后的面目全非。
错在他?还是她?
倾尽所有为一人十里红妆,终究化为虚无。
一夜间,红纱漫天换为纸钱纷飞。
他烧了价值连城的聘礼,提剑杀进了皇宫,开棺将她抱在怀里。
那一刻,突然就懂得了她为何会疯。
何为冰寒入骨?
何为生不如死?
何为万念俱灰?
他没有拉住她,在慕府灭门时,在她自杀前他下聘那日。
如今,葬她于这梨花树下后,终是徒留他孑然一身……
醉梦浮生。
烈酒入喉,他终是忍不住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咳到最后呕出了一口血。
眼前蒙了一层雾气,却模糊可见远处一道倩影。
他伸出了手,凤眸闪出了迷离的彩晕,仿佛在他眸中,那人眉目开始渐渐清明。
他那么小心翼翼,像怕惊扰了那江南朦胧烟雨,像怕碰碎了那水上翠玉琉璃,像怕摧散了那天上轻絮绵云,像怕碾落了那枝头一朵白梨……
可终究是碎了……
无论是一身小红裳带着明媚笑意的小姑娘……
还是梨树下娉婷袅袅低柔唤着“慕凉”的少女……
都没有了。
是被他亲手……
杀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