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舒雨拿出手机,翻阅着上面的号码,苏陌颜,几次看到她的名字都想按下去,可是脑海里却不停地闪过泪流满面的梁小熙的模样。他颓然地放下手机,“还是算了,过些日子,等到自己完全平复了,再好好想想,该做些什么吧?”
“离医生,不好了!”门忽然被推开,助手神色慌张。
“出了什么事?”离舒雨的神经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刚才动手术的男孩,推进病房的时候,情况还是好好的,可是,现在,好像喘不过气来,四肢还剧烈的抽搐着。”断断续续地汇报着实情。
“走,去看看!”离舒雨顾不得多想,向病房跑去。
男孩四肢剧烈抽搐着,大幅度地呼吸着,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离舒雨果断的做出了决定,急救。
孩子的母亲,在一边失声痛哭着,父亲则焦急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急救做得很及时,可是不幸的是,孩子还是永远告别了这个世界,告别了深爱着他的父母,告别了十四年的青春年华。
“不可能!”手术台上,离舒雨望着已经安静下来的男孩喃喃自语,“只是肺部细菌感染,虽说比较严重,反映比较大,可是手术清除以后,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手术非常成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呢?”此时的离舒雨几乎是到了神经失常的地步,助理小宋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医生,你还是不要太自责了,谁都不希望这种事情的发生,可是既然发生了,我们作为医生的要学会坦然面对,而且,出了这种事情,病人家属这关是最难过的,失去亲人的痛往往会让人丧失了原有的理智,那我们医生可能也会承担一些本该不属于我们承受的责难。”
“我知道,谢谢你的安慰,可是,我实在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错了!”离舒雨感到自己在从医的路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瓶颈,如果不能跨过这道坎,他就更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了。他感到了超乎寻常的疲倦,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多的是心灵上的负担。
“离医生,病人家属还在门外……”助理小宋提醒着他。
门外,急切地盼望着好消息的家属用一种热切的目光注视着他,离舒雨没有说话,只是那种落寞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是病人家属还是怀抱着一丝的希望,“也许只是医生太累了的缘故!”
“离医生,我的儿子是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孩子的母亲拉着他的一角,几乎是泣不成声。
离舒雨用悲伤的眼睛望了一下这个丧子的可怜的母亲,内心也被巨大的悲痛笼罩着,难以言喻,他只是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朝着他俩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久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传达着对孩子父母的抱歉。
见到这种情景,孩子的母亲一下子瘫坐在地,嚎啕大哭,父亲弯下腰安慰着痛哭中的妻子,堂堂的七尺男儿也在抹着遏制不止,不停流出的眼泪。
紧接着,男孩的遗体被推出来了,孩子的母亲一下子扑倒儿子的遗体上,摇晃着已经没有感觉的孩子,“孩子,你快醒醒呀,你不是答应了妈妈,一定会好起来了吗?你怎么忍心让妈妈一个人留在这个没有了你的世界里啊!”
“离医生,离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刚刚十四岁呀,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呢?你看?”孩子的母亲忽然向他指了指躺在病床上的孩子,“你看他还在呼吸呢?你看到了吗?胸口还在匀速地跳动着,他还活着,你救救他呀!”母亲紧紧地拉住他的手,好像这是挽救儿子的最后的一根稻草。
“孩子他妈,不要再为难离医生了,只怪我们命不好,留不住孩子,也许这样也好,儿子就不用天天疼得睡不着觉了,也不用疼着还故意在我们面前笑着了。孩子可能是太累了,我们就放他走吧!”孩子的父亲强忍着剧痛,还是担负起了作为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责任。
孩子的母亲放手了,只是还紧紧地抱着孩子的遗体,谁的劝说也无济于事。
上官院长看到了这个情况,走上前来安慰着这个悲伤的母亲,“你好,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对你你们的遭遇,我感到很悲伤,可是,孩子毕竟已经离开了,如果知道你为了他这么伤心的话,恐怕他就是离开了,也会不安心的,还是节哀顺变吧!”院长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男人,扶起痛哭的母亲交到丈夫手上。
“院长,我儿子的病不是没有那么严重吗?住院的时候,不是说只要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就一定会康复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情况?”虽然是和母亲一样的悲痛,但还是存留着一些理智。
上官院长过来之前,就简单得了解了一下病人的情况,按常理来讲,确实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一定是出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请你放心,医院一定会成立专门的小组,对这件事情调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
“那就拜托院长了,我不想让我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的。”男人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离舒雨一眼,这一眼,足以让他刻骨铭心。
离舒雨对于男人的疑问和院长的决定,并没有提出异议,连他自己也想知道,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不能掌控的事情。
终于送走了夫妻二人,院长转身对离舒雨说:“不管是不是你的责任,病人家属既然提出了要求,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回来工作了,你的病人,我会找别人临时接手的,利用这段时间,就好好的把你的私人问题处理好!”院长说完就离开了,言语中透露着对他的不满。
离舒雨没有说话,确实,最近的他,变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了,爱情已经让他充溢了盲目,结果连最爱的工作也没有做好,之所以选择这个职业,不就是为了要医治人们身体上的病痛吗?可因为这样的自己,不仅身体上的病痛没有医治好,还给别人增添了心理上永远无法弥补的伤害。他脱下蔚蓝色的手术衣,工工整整地把它叠好放在桌子上,临别前,他又再次爱抚了一下这件他无比珍爱的手术服,总有一种预感,这将是他医生生涯的最后一次告别。
家里,路上,看电视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离舒雨都在想着究竟是哪一个地方出错了呢?当天手术的画面无数次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一步一步,他都仔细地回忆着,可是,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
等待的时间,对于离舒雨来讲,无疑是最大的煎熬,现在的离舒雨,满脸胡渣,不修边幅,完全没有了平时的模样,大多数的时间,他都像一个城市的流浪者,漫无目的地在外边游荡着。
“妈妈,这里面有虾的味道?”一个孩子举起了手中的饼干。
“哦,那就不要吃了!”妈妈惊慌地从孩子手中拿过饼干,仍在一边,“对不起,是妈妈疏忽了,差点忘了你对虾严重过敏,幸好发现了,不然就麻烦了。”
“过敏!”一个词蹦进离舒雨的脑海,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拔腿就往医院的方向跑去,一个可怕的记忆闪现在自己的心里。
“离医生,你怎么来了?”医院的走廊里,恰好碰见助理小宋迎面走来,对他的回归显得有些意外。
离舒雨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向办公室走去,“没有,放在这里的病例哪里去了?”离舒雨找遍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离医生,你在找什么?”看出他有一些异常,小宋就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
“小宋,林童的病例呢?我记得就放在这里的。”
“你忘了,医院已经把这件事情汇报到有关部门了,关于他的一切都已收交上去了。”小宋当着他的面说起这件事情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你找病例干什么?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收交上去了?对了,我差点忘了!”离舒雨瘫坐在椅子上,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在助理小宋的眼里,他永远是需要仰望的前辈,在专业知识上,他从进医院工作起就跟着他学习,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知识,在他的心里,他是那样的遥不可及,生活里他也总是保持着惯有的风度,可现在的他,小宋实在不忍心再在这里看下去,如果可以帮他的话,他真的会不遗余力地去帮助他,找回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离舒雨。但是现在……
“呀,对了,看我怎么给忘了,我电脑上还存留了一份!”他认为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天赋的人,所以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行,所以,每一份病历,每一次治疗过程他都会用电脑把它完整的纪录下来,以便以后的翻看,想不到这时竟派上了用场。
“是吗?快拿过来给我看!”离舒雨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瞬间焕发了活力。
离舒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助理小宋调出了名为林童的病例档案,这时候的离舒雨竟然有些退缩了,他好怕看到正如自己猜测的那些事实。
“打开了!”小宋提醒着他。
离舒雨缓慢的翻阅着,忽然一句醒目的纪录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特别注意:经检验,患者对于青霉素类药品严重过敏,轻者呼吸困难,重者危及生命!”这是提前就检验好的,作为主治医生,这也是知道的,可是,记得手术完了以后,是自己主张用消炎效果强的青霉素G的,当时竟然忘了去翻阅一下以前的检验纪录,悲剧本来是可以避免的,都是因为自己太感情用事,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离舒雨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他憎恨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然后使劲地捶向四周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