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宇走到桌边坐下,悯柔亲自布菜。
“今日的菜式倒是做得清新爽口,不同于往日,难道司膳局换了新厨子?”
悯柔看了一眼秦桑,笑答:“皇上英明,确是换了厨子,这些是秦桑亲自去司膳局做得,是往日柔儿在家时最喜欢的菜式。”
宸宇有些微的诧异:“秦桑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倒有这般手艺,比御厨倒也不差,不如改日调了你去司膳局作个总管如何?”
秦桑闻言连忙跪下,答道:“奴婢见识浅薄,难担大任,只求能一辈子伺候柔妃娘娘就是奴婢的福分了!”
宸宇听了不由得大笑:“你这奴婢倒是忠心。”
悯柔忍着笑说:“还不快起来,司膳局的总管何时轮得到一个小小的宫女来当,皇上这是说笑呢!”
“那朕现在说实在的,不如就在你这柔仪殿设个小厨,这样朕和你不就都能时常一饱口福,不然平白浪费了秦桑的好厨艺。”
“皇上不可。”悯柔放下手中的玉箸,“依着宫中的规矩,只有皇后娘娘居住的栖凤殿才可私设小厨,悯柔怎么敢僭越呢?”
“你也想得太多了,朕就给你这个特权难道不行吗?”宸宇似有些微不悦。
悯柔起身跪下,见主子下跪,秦桑和燕草也赶紧跟着跪了下来。
“皇上明鉴,此事万万不可。臣妾既然身在宫中,就应该守宫中的规矩,怎能如在家时一样随心所欲呢?”
“难道这宫里不是你的家,让你不能随心所欲,委屈了你么?”
见宸宇已有几分薄怒,悯柔更加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臣妾绝非此意。所谓‘出嫁从夫’,既出了阁,宫中自然是臣妾的家。但家有家规,若臣妾今日开了这先例,那往后其他姐妹难免也以此为据,纷纷效仿,长此以往,祖宗留下的规矩不就荡然无存,皇上和皇后娘娘还能凭借什么来治家呢?”
“罢了罢了,都起来吧,偏你就有这许多道理。这要换了别的妃嫔,磕头谢恩还来不及呢。”听了悯柔一番话,宸宇的怒气早已消了大半。
悯柔站起身,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今日在朝上你父亲又是舌战群臣,驳得丞相哑口无言,连朕都不放过,下了朝还硬是追到了御书房,非要朕说出个是非曲直来不可,折腾了整整一天。”想起欧阳震泽那个倔强的老头,宸宇也是无可奈何。
“家父是暴躁了些,冒犯了皇上,臣妾代家父向皇上请罪。”悯柔又跪了下去,心里不禁替耿直的父亲担忧起来。
“你怎么又跪下了?”宸宇伸手去扶悯柔,“朕并没有怪罪你父亲,你父亲非但无罪,反而有功。国家正是要有像你父亲这样的忠直之臣才能兴旺,所谓‘忠言逆耳’,朕若是连几句忠言都容不下,岂不是成了昏君?”
“皇上胸怀宽广,臣妾替家父谢过皇上。”悯柔总算放下心来。
“你父亲是朕的肱股之臣,朕自然不会亏待于他,朕只怕柔儿你太贤良了,在宫里少不得吃些亏。”宸宇颇有些心疼地看着悯柔。固然柔妃是大将军欧阳震泽的女儿,但在宸宇眼中,悯柔倒也并不只是政治拉拢的对象。这些年来,身边的女人如过江之鲫,他也从没将哪些人放在心上。
只是这柔妃……
宸宇也曾想,若不是那个占据他心底最深处已十四年的沁儿……他对柔妃或许会不一样吧。
至今他仍记得三年前他第一眼看见她时的惊艳。
那时的他,确是心动了。
悯柔浅笑:“皇上说笑了,这宫里是柔儿的家,既是在家,又岂会吃什么亏呢?”
“朕在宫里长大,这宫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朕还不清楚吗?譬如两年前,若不是……罢了,过去的事也不必再提。不过你也不用太忧心,受了什么委屈就告诉朕,不必藏在心里,朕自然会替你出气。”宸宇拉起悯柔的手,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手心里。
提起两年前,悯柔心下一沉,但面上却不能露出什么,依然带着最温婉的微笑:“谢皇上。有皇上这般关怀,就算是有什么委屈也都不算什么了。”
“对了,朕听说今日你陪皇后选秀,怎样?可有替朕好好选出几个美人?”宸宇有些戏谑地问道。
“今届秀女出众者不少,皇后娘娘又尽心尽责,想必宫里又将有一番新气象。”悯柔想起了那个纤弱的身影。
“哦?那其中最出众者比起柔儿又如何?”宸宇勾起唇角,暧昧地笑。
“柔儿自愧不如。”悯柔羞怯地低下头,眼波流转。
“是么?依朕看,天下美人莫有与柔儿比肩者。”宸宇俯下身,贴近了悯柔的耳边,轻轻地说道,眼神中溢出少有的温柔。
悯柔感觉到耳边宸宇呼出的温热气息混着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立时红了脸颊,左耳仿佛着了火似的。
宸宇越靠越近,秦桑与燕草早已退了出去。朦胧中,悯柔的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他的背影。那样清冷孤寂的背影,总是能触动悯柔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那是宸寞。
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宸寞。
你已离开了两年,如今身在何方,是否一切安好?
寞……哥哥……
轻纱曼曼,烛影斑驳,一室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