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流水,总是匆匆。四季流转,风景变幻,夏末残存的暑气正一丝一缕地消失殆尽,初秋的寒意也正一分一毫地逼来。
这段日子并不漫长,但却足以成为悯柔一生的回忆。
小皇子满月之时,她和宸宇为这个小家伙的名字烦恼了足足几日,总是想好一个,又否定一个,反反复复,犹豫不决。任凭二人满腹经纶,学贯古今,更兼心无旁骛,废寝忘食,却无论如何也决定不下一个婴孩的名字。
大概正是应了那句老话,“关心则乱”吧。
凡事只要牵扯到自己的至亲,往往便成了最难决断的了。
因为毕竟是熙元王朝的皇长子,所以礼部也曾拟了许多备用的,整整齐齐地誊写了,列成了折子递了上去,只不过宸宇只扫了一眼便驳回了。
大抵是嫌弃那些字号都过于生硬且都是现成的祖例,只不过照着规矩辈分组合了就硬要往一个孩子的身上套,并且还要跟随他一生。
所以宸宇不顾朝中的反对,坚持自己给小皇子起名,不让旁人插手。
那几日间,他和悯柔几乎想了有上百个名字,诸如墨涵,云霆之类,不过始终觉得差强人意,二人为此事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却总是不得要领。
忽一日晚间,宸宇和悯柔都已经就寝。大概三更已过,正是夜深人静之时,睡梦中的宸宇却突然被身边的悯柔推醒,带着困意勉强起身,却见悯柔兴奋得双眼闪闪发亮,口中连呼“有了!有了!”
宸宇忙问究竟什么有了?悯柔略带骄傲地笑说她方才做了一梦,梦到连绵无际的山峦,中有一座高峰,上面立着一位器宇轩昂的王者,正望着前方冉冉升起的旭日,光辉万丈,照耀天地。而他的身后还有无数黎民百姓对他俯首叩拜。
宸宇听闻,也喜不自胜,如此梦境显然是大吉之兆,看来这孩子将来定能有一番作为,成就一代伟业。
悯柔胸有成竹地道:“我既有此一梦,必是上天的旨意。这孩子便叫‘旭泽’如何?我只望他日后能如阳光和雨露一般,为百姓所需,万民景仰,泽被四方。”
宸宇大笑道:“无怪乎人常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朕今日才算信了。还是你有心思,就依你便是。”
恰在此时,洪亮的哭声传来,原本在一旁的摇床里熟睡的孩子竟然醒了。悯柔忙下床去将他抱在怀中,缓缓地踱到床边,轻轻哼着小调哄着他,小声唤着他“旭儿”。
而那孩子竟也像能听懂似的,一听悯柔唤他“旭儿”,立刻便止住了哭声,反而咯咯地笑起来,两只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乱转,小手紧紧抓着悯柔的衣带。
宸宇在一旁见了,笑道:“看来他也喜欢这个名字呢。”说完便伸出手指逗着小家伙,结果小旭泽大概以为这是什么美味的食物,一张嘴就将宸宇的食指含住了,不过因为还没有长出乳牙,所以只是不断地允着,不时还咂咂嘴,似乎在品尝着什么珍馐佳肴。
宸宇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忍心打断他,只是一边宠溺地看着他津津有味地享用自己的手指,一边对悯柔温柔地道:“这世上大概只有你和他,是朕没办法拒绝的吧。”
悯柔抬起头仔细地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眼眶有些湿润。
她第一次觉得他不是这个王朝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也不是这后宫里所有女子都仰望期待的帝王。
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男子,一如天下间所有的男子一般。
他是只属于她一人而她也可以付之真心,托以终生的人。
他是旭儿的慈父,她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