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华殿——
烛心规规矩矩的坐在席榻上,这种跪坐姿势不到五分钟就让她苦不堪言。看来在这个时代古人说的胡床还未普及开来。正低头思索间听得有人轻咳,烛心抬头正对上一束哀怨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互相打量,烛心觉得这女子的穿着打扮像是宫里的娘娘,但又想到鸿烈直呼她的名字扶瑶应该不是后宫妃嫔。
诉雪按捺不住:“姑娘,这是陇西王妃”
烛心一时没回过神儿:“王妃?鸿烈有老婆?”
众人又惊又疑,惊在这女子竟敢直呼王爷的名字疑在什么是老婆?
烛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急忙起身屈膝行礼,谁知腿脚发麻竟险些摔倒。诉雪连连摇头:这般粗野女子哪能配的上王爷。
王妃扶瑶不冷不热的跪坐到主榻依旧是出神的盯着烛心,烛心看她的神情觉得这个王妃应该和公主一样误会她了,尴尬的解释道:“王妃,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误会”
扶瑶淡淡一笑:“今后我们姐妹相称便可”
烛心连连摆手:“我跟陇西王没有任何关系”
扶瑶一愣,诉雪雀跃低声:“王妃,王爷回来了”
在看到鸿烈的瞬间扶瑶觉得这些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心中极是欢喜但这些年的宫规教养使得她不能像寻常夫妻那样欢喜的迎接自己的丈夫,只是规规矩矩的遥遥一拜。鸿烈急忙扶起默默相对不知话从何起,问道:“这些年在宫里可还习惯”
扶瑶低眉温和浅笑:“皇姐对我极是爱护”
鸿烈扫了一眼烛心看她一副猜疑好奇的样子,又扶瑶说:“她叫赵烛心,是我在陇西的婢女”烛心瞪着眼:谁是你的婢女,你这个卑鄙无耻腹黑男
扶瑶未抬眼看她:“王爷见过父皇了吗?”
鸿烈黯然:“父皇在与太子议事,不过父皇口谕让我暂住宫中”
诉雪面露喜色,扶瑶面颊微红将视线移向一旁。烛心暗想:相敬如宾大抵就是形容这样的夫妻吧!但是扶瑶羞赧的样子,莫非……,鸿烈十二岁封王离开龙城,这王妃应该是在龙城娶得但是为什么没有跟随他到陇西,反倒是不合规矩的住在宫里,烛心窃笑皇宫里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八卦一下。
烛心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临华殿的宫女虽是宫女身份但临华殿的大小宫人对她颇为恭敬。
平日陇西王夫妇出双入对煞是恩爱!烛心在临华殿闲的发慌便偷偷溜出去想看看这州国皇宫是何等风貌。从前虽领略过紫禁城的恢宏和西安六朝古都的灿烂但是如今真真切切的接触到保存完好的皇宫还是感叹古人智慧的强大!登上高阁俯览这州国皇城格局规划齐整、高墙琉璃令人惊叹,远眺一处院内竟看到白头宫女仍在劳苦浣衣,想到野史中曾写过宫人一声悲惨的生活,又联想自己远离故乡身处迷茫,一时间兴致全无。这皇宫呆不得一定要想法子出去思想前景凄凉默默念道: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游思之间忽听得有人低声吟唱: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歌声婉转悠扬暗含悲伤。烛心循声望去见一女子躲在高阁柱后双脚立在外檐这里离地面至少有十几米掉下去不死也残,烛心小心翼翼劝谏:“姑娘,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别想不开,这世上死是最容易的事情,活着才最难,你要为你的父母兄弟多想想啊!”
那女子转过头目光平静:“看你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哪来的深宫二十年?”
“哎!如果我出不去很快就会应验这句话了”
女子轻巧翻过栏杆:“我该回去了,有缘再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烛心自语:“我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下去”一阵冷风吹过烛心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有多少屈死的孤魂野鬼”
在这个迷宫里转了半天烛心彻底承认自己是个路痴了,偶尔遇到在外行走的宫人也是个个神色匆匆不敢多做停留。宫中奴婢不经主子允许轻易不出自己的行事范围。有好心的宫人匆匆指给她方向,烛心虽是点头却明白多问无益,因为她这个路痴从来没有分清过东西南北。早知道会迷路就应该问问在高阁上遇到的那个女子怎么回临华殿。兜兜转转半天还是没有转回临华殿,夜幕黑沉沉的落了下来烛心筋疲力尽的坐在她路过的第N个宫殿的台阶上休息一下,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住在这种宫殿里的人非富即贵烛心四下张望无处可躲,想到逃为上计只是前脚还未动已被人厉声喝住。
“你是什么人?敢私闯三皇子寝宫”
烛心未敢转头,背对着身后人:“我是…我是”
“烛心?”这个久违的声音让她心中震颤,他竟单从背影便知是她。
她回身眼中满是惊诧,白衣似雪谪仙临尘这般风采不是宣亦又能是谁?这些日子她身处宫中鸿烈与太子之间的恩怨也断断续续知晓一些,宣亦与鸿烈有盟约如今又出现在三皇子的宫殿,烛心豁然明了他竟是两手准备左右通吃。一旁的侍从剑拔弩张目露凶光,宣亦低声道:“她是自己人,李公公不必紧张,我与她有几句话要说”
李公公恭敬的对宣亦道:“公子快些,宫门下钥的时辰快到了”说罢扫了一眼烛心到远处等候
宣亦看着烛心怔了一会开口道:“是陇西王将你带进来的?”
烛心低着头未说话,宣亦又道:“我会寻个时机救你出去”烛心心中千滋百味想到他三番两次查验她身份又把她许给华公子的事,还是残留些许怨恨。宣亦见烛心别着头不看他,李公公又一副着急催促的样子,心下无奈:“在宫中行事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像在梁国那般”嘱咐完提步欲走,烛心低声道:“你放心,今晚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宣亦转头看她茫然若失,心下明白了几分大步走到李公公身边嘱咐几句独自离开。李公公行至烛心身边道:“姑娘请”烛心虽不知道宣亦对李公公说了什么,但跟着李公公走了一会儿身边景物愈加眼熟方知是回临华殿的路。
李公公道:“前边就是临华殿了,老奴就送姑娘到这里了”烛心谢过,李公公又道:“不管姑娘是真迷路还是假迷路,但请姑娘牢记这宫中真正的主子是谁”
烛心恭恭敬敬作揖再谢,知晓这也是公公一番善意倘若这种结党营私的事传出去只怕第一个在这宫中消失的就是她。李公公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中,烛心心说:这样一座庞大的宫殿,只怕自己死了烂成灰也没人发现。思索着正欲进临华殿的外门,却一头结结实实的撞上一堵人墙。抬头正对上一双阴骛的眸子,烛心本能的后跳一步,待看清眼前人拍着心口道:“你不知道宫里面孤魂野鬼多啊,还出来吓人”
鸿烈面色冷冷的问:“去哪里了?”
烛心仰着一副“要你管”的面孔想要回房,却被鸿烈一只大手攥住了手臂,烛心挣扎道:“一进宫就知道跟你的王妃卿卿我我,你管过我的死活吗?”他松开手余光送她离开,一众侍从匆匆而入恭身道:“奴才们在宫里转了一大圈,没有找到烛心姑娘”鸿烈未说话似有怒气回身离去,留下一众侍从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接连阴沉了几天,难得这冬阳暖日。屋中闷了几日烛心拖着快要发霉的身子张开双臂迎接这刺眼的冬晴。虽然临华殿的这个小花园她已经转了快一百八十遍,但是难得这里冬季萧条清冷不至于处在众人灼灼目光中。烛心暗觉自己倒霉跟着宣亦时他身边的人就不喜欢她,如今被迫进宫依然被人孤立,那天在高阁遇到的女子倒是有趣,只是偌大深宫只怕再难相见。随手折下一截藤架蹲在地上无聊的拨弄着藤架下的花土忽听得有人说话,再抬头看到影影绰绰慢慢走着两个身影。是王妃扶瑶和诉雪,烛心本要站起来跟她们打招呼,诉雪突然气道:“王爷这分明是在给您难堪,今日若不是奴婢无意间撞破竟不知这些天王爷与王妃竟是同房不同床,宫中人多嘴杂什么样的难听话传不出来,您待王爷十年真是不值”烛心听到这些话颇为吃惊索性蹲低了身子听听她们的谈话,扶瑶清冷的盯着结冰的湖水出神,诉雪见状柔声道:“三皇子宫中与您同龄的几位良娣都是好几个孩子的母后了,您就真不为以后打算吗?”诉雪略有停顿小心翼翼道,“奴婢觉得那位烛心姑娘绝不是一个婢女那么简单,王爷待她….”扶瑶回神儿握住诉雪的手:“诉雪,你我自小一同长大深宫幽怨寂寂十年你一心为我从未有半点怨言,我也视你同亲妹,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我相信只要我一心为他,总有一天会苦尽甘来”扶瑶一脸苦笑,诉雪心疼的直掉眼泪,扶瑶为她擦着眼泪嘱咐道:“不要再让宫女侍从们孤立烛心姑娘了,她同我们一样皆是可怜人锁在这深宫举目无亲”诉雪抽噎着嘟囔道:“她才不可怜”烛心心下暖暖的,扶瑶表面上对她淡淡的,想不到心中却是赤诚一片。鸿烈那个腹黑男究竟在想什么?他自己做的缺德事反倒让诉雪迁就到了她身上,难不成?烛心恍然大悟,烛心抿嘴憋住笑,她想到出宫的好办法了。
鸿烈一早除了临华殿直至晚膳都未回,烛心在临华殿外来回踱步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谁让她无意间推测到一个惊天秘密呢,等的月亮都挂在了高空始终没看到他的身影,烛心终是抵不过诉雪尖刀般的眼神儿决定回房睡觉,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夜晚睡的深沉梦中乱七八糟的一会是在公司上班一会又回到了临华殿,不知怎么的突然清醒的睁开了眼睛不曾有半分迷糊,借着月光清清楚楚看见鸿烈倚在床边,烛心忍住怒火:“虽然我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也没有你们这些人那种根深蒂固封建礼数,可是你也太肆无忌惮了吧”
鸿烈戏谑一笑:“听奴才们说你在等了我很久?”
烛心结结实实的抛给他一个大白眼:“得意什么?你想太多了,把金豆子和卖身契还我,我要离开这里”
鸿烈看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眉毛一挑:“别说梦话了”
烛心早料到他有这手得意道:“你最好答应,否则”
“鸿烈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烛心所幸挑明了说:“我知道你回宫这些日子并未与王妃圆房”
鸿烈满不在乎道:“那又怎样”
烛心挺直背几乎要跳起来:“怎样?据说你十二岁封王去的陇西,其间从不曾纳过侍妾,府中婢女也是稀少现在从你和王妃分榻而眠这件事看,你现在莫非还是”
“是什么?”鸿烈笑眼相问
烛心心中暗骂他卑鄙:“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总之…你有问题,真不知道你图谋这皇位有什么意思”烛心漫步经心的奚落着鸿烈,又威胁道,“你若放我出宫,这件事就你知我知,你若还是这么软禁着我….”
猝不及防鸿烈突然单臂一挥把烛心压在身下耳鬓厮磨间吓得烛心不敢动弹。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烛心更是一动不敢动,他是习武之人这时候反抗既徒劳又易引火烧身,鸿烈在她耳边轻声软语:“你好像懂得很多,既然你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么我们就来试试我是不是有问题”说完在烛心耳廓轻轻咬了一下,烛心浑身一颤结结巴巴道:“你..我..我错了,你…你要知道,这个..这个应该留给自己最心爱的人”
鸿烈看她吓得不轻嗤嗤一笑翻过身,烛心像逃出陷阱的猎物般迅速缩到床角真是不该惹这个混世魔王。两人静默了一会儿,鸿烈突然笑道:“你跟这世间的女子真是不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没见你寻死觅诺?”
“死了只会便宜别人,活着报仇才是正道”
鸿烈心中一怔,这点两人倒是极像:“我与宣亦共谋之事想必你也知道,但这皇位绝非图谋,我只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
难得鸿烈肯认认真真跟她说话,烛心劝诫道:“兄弟手足之间为了一个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实在不值,军国大事我不懂单是一个后宫就着实让人头疼,嫔妃争斗,子嗣多夭”
鸿烈看她滔滔不绝的样子:“就这么几天你倒是把后宫的事情摸得透彻”
烛心道:“我整天琢磨着怎么摆脱这个深宫哪有时间管你们家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我是…我是从野史里看的”这本野史就是中国宏伟的后宫争斗剧
“你识字?”“额….不怎么认识,但是我会猜字”烛心越说越疯癫,鸿烈暗自好笑悠然起身烛心条件反射的全身戒备,鸿烈欣然一笑,径直离去。烛心在心里骂道:这个无耻腹黑男,三天不戏弄我就浑身不自在,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粘上这么个狂傲不羁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