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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宣之秘

不知过了多久,雨歇,云散,雷停,只有飒飒秋风吹过,带着寒意,挟裹着山间枫叶,纷纷地落满山谷。

“飞英,你怎么样?”一处已成废墟的房屋之中,慕容赦用尽全力拨开一堆杂乱的木片,露出里面的一个女孩身影。

正是陆飞英。

“慕容大叔,“陆飞英艰难地从木片堆中爬出来,狂咳几声,强自镇定道,“我还好,只是……咳咳……只是擦破一点皮而已,柜子倒下来,刚好斜搭在墙上,我就躲在下面。“

“小岚呢?他出去找你了!“刚一出来,顾不得脸上的泥土,陆飞英就着急地道。

“小岚没事,只是晕倒了而已。”慕容赦欣慰地道,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笑意,回头看向林炎岚。

“那便好了。”陆飞英欣喜地道,一边搀扶着慕容赦坐到林炎岚身旁。

然而,刚走两步,慕容赦噗的一声,又是一大口浓血喷出,血雾已然黑得如泼墨一般了。

“慕容大叔!“

“我没事。”慕容赦慢慢坐下道,“只是淤血而已。“

“飞英……“慕容赦勉强调息之后,道,“你且坐下,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嗯。”

慕容赦微微一笑,目光看向远处,一夜的风雨过去,此时朝阳初生,隐隐露出一丝霞光,风依然有些冷。

“飞英,”慕容赦缓缓道,“你今年已有十五岁了吧?”

陆飞英一怔,不知道此时慕容大叔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点头道,“嗯。”

“犹记得十五年之前,我在路边捡到你的时候,桃花开得正盛,春风之下,你就睡在一片花瓣之间……“说着,慕容赦似也回到了当年,脸上神色也舒缓了不少,“我便为你取了个陆飞英的名字。”

喘息了几口才接着道:“只因那时你的襁褓之中只有那块雕着一个‘陆’字的玉玦……”

陆飞英伸手从颈间摘下一枚玉玦,那玉玦色泽温润,形似云彩,隐隐有飞举之势,青光流转,温润如水,一眼便知定非凡品。

玉玦其间雕着一个“陆”字,虽是人为而成,却与整块玉玦浑然一体,不露造作之感,技艺之精,做工之妙,甚为高明。

这块玉玦陆飞英自小随身携带,心知此时大叔突然提起,竟有托付后世之意,一股不详的预感升起心头,不由地大感悲切。

慕容赦缓缓一笑,继续道:“一转眼,便是十五年了啊,我本有心替你找寻身世,奈何你身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这些年我虽多方打听,却也是一无所获,如今看来,却是再也不能了,飞英,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慕容大叔!”陆飞英道,“您说吧。”

“你与炎岚一起长大,又长他一岁,我便也不瞒你了。“慕容赦缓缓地摇摇头,打断她道,“昨日我与那妖人斗法,身中剧毒,虽一时护住心脉,但又生受他一剑,已是活不得了。”

“不……“陆飞英焦急道,“不会的!”

“飞英……“慕容赦抬手打断道,“死生之事本是自然,你莫要悲伤,我已服下丹药,足可保半日不死,但现在,只怕也去日无多了,我有几句要紧的话,你且听我说。”

“你自幼孤苦,虽是我从路边拣来,我对你却也是视同己出。“

“我知道……“陆飞英低泣道,”慕容大叔待我是极好的。“

“我命不久矣,那妖人虽受我重创,却无性命之忧。“慕容赦神色凝重道,“我担心在我死后,他必复来,此人道行极高,又十分阴毒,到时你们必受屠戮。所以,你必须带着炎岚离开这里。“

“离……离开?“陆飞英微微一怔,随即一脸茫然道。

她自幼便在这山谷中长大,便是偶尔出谷,也是随慕容赦上山采药,在她的记忆中,山外依然是山,离开,又能到哪里去呢?

“嗯,离开,”显然早已想到了陆飞英的迷惑,慕容赦道,“去天岚山,当今天下,能保你二人周全的去处,莫能过此了,只是你二人此后却莫要将我提起,切记!”

“这封信,你好生保管,到天岚之后,叫人拿给道渊真人,天岚自出收留你们二人。”说着将一封信交于陆飞英,“记住,事关者大,未到勿拆,定要道渊真人亲启。”

如今天下,三教九流颇多,名门巨擘之中,魔教自然是不能去的,慕容赦暗暗算来,只有天岚山是最佳去处了。

天岚山千年巨派,实力雄视天下,且地处中原,若林炎岚二人能拜入天岚,纵然死后,自己也放心了。

“嗯,”陆飞英心知此时再多言语亦无裨益,只有重重点头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岚的!”

“小岚身事曲折,这些年来,虽然他时时问起,但我从未对他说起,只怕他难过心劫,“慕容赦叹息道,“今天我便告诉你吧,这样万一日后他有何异样处,也不至把你吓到。“

“什么?!“陆飞英一惊,“小岚的身事……他不是跟我一样,也是慕容叔叔拣来的孤儿么?”

慕容赦苦笑着摇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道,“炎岚自幼清瘦体弱,且常说自己看到鬼,你知道的吧?“

“嗯,”陆飞英点点头,回想起来,自己这个小弟确实是三天两头喊见鬼,有时甚至大白天都会突然鬼啊鬼地喊着,而且,随着他渐渐长大,见鬼的事情似乎也越来越严重了,不由担忧道,“我知道。”

“这些年来,这一直是个不宣之秘,所有的答案,都在这里了。”说着,慕容赦递出了书信。

陆飞英一脸狐疑,打开书信……

※※※※※

“这……这……小岚居然是……”偷偷看了一眼尚自昏迷的林炎岚,陆飞英一脸的不可思议。

慕容赦拿过信,也不见任何动作,一团青色火焰慢慢升起,将纸化为了灰烬。

“这个秘密,从此只有你知道了。”慕容赦期望道,“你一定要看好他,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必告诉他了。”

“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岚!”

“如此,我便放心了。”慕容赦微微道,“现在,也该把属于炎岚的,还给他了。“说着便伸出手,轻轻放在了林炎岚天灵之上,一股真气缓缓流转,消失在林炎岚体内。

同时,一个火红的印记从林炎岚的眉宇之间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这个,”慕容赦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慢慢打开,露出一柄白色的断剑,“也该一并还与炎岚了。只是一件残品而已,权做个念想吧。“

陆飞英接过短剑,但见那柄剑样式古拙,长不过二尺一寸,通体白惨惨的,且剑锋之上豁口甚多,参差不齐如锯齿一般,剑身上飞龙走凤地印着许多古朴的纹理,像是某些古字,又像是毫无规则的线条。

整把剑白惨惨的暗淡无光,甚至可以说是残破不堪,看起来倒像是一柄与人争斗被削断的剑,也不知是何质地。

“我死之后,”慕容赦看着林炎岚,眼中温和如玉,道,“莫要对他说起,我从小看他长大。这孩子虽然顽皮好动,看似万事无心,却最是重情义二字,倘若他知道了,必将耿耿于怀,对他并无半点好处。况且,那天罡三绝剑名动天下,便是在天岚山,有此道行的人也没有几个,你们且莫有报仇的念想。“

“我记下了。“陆飞英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孩子,不要哭了,我虽死了,但总算不会化做黄土,况且我一生无子,临死却有你们这两个好孩子陪在身边,上天待我何厚!”慕容赦安慰道,“他日你得道归来,随时也可来看我的。”

“慕容叔叔……“陆飞英再也克制不住,扑倒在慕容赦怀里。

“极沧海之浩淼兮,也无深浅;仰青山之苍茫兮,也无土石。穷日月之皎洁兮,也无盈昃;执轮回之契阔兮,也无生死……”慕容赦眼中神采飞扬,竟是昂然放歌,片刻之后,声音却是渐渐小了下去。

陆飞英正伤心时,眼角却愕然瞥见慕容赦的脚居然变成了青色,然后,那颜色以看得见的速度向上蔓延,就在眼前,慕容赦的身体不可思议地一点点化作了石像。

在青色蔓延到脸上的时候,慕容赦转头看向依然昏睡的林炎岚,微微笑了……

“慕容大叔……”陆飞英一脸惊惧,不可思议地抚摸着石像,泣不成声,只是无力地低声重复着,“慕容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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