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岚支支吾吾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大叔很厉害就是了,那晚我看到大叔在天上跟一个不知什么人斗法,那真是像天神下凡一般……”
林炎岚回忆起当晚情形,不由地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依然是心有余悸。
道冲道:“是跟什么人?“
林炎岚却摇头道:“那天夜黑风高,乌云密布,我没看到那人,后来,不知怎么,天下打下一道惊雷,震碎了半个村庄,我……我也晕过去了,后来是姐姐把我叫醒的。“
几人都是一震,一起看向陆飞英,道冲问道:“那么,你还记得些什么吗?“
陆飞英也是摇头道:“我本来正在熟睡,也是被一阵惊雷震醒的,后来房子便莫名地塌了,我侥幸不死,却也是直到早上才勉强爬出来。那时,大叔已然重伤在身,只交给我一封信,让我们二人来天岚山等他,他说要到一个极隐秘处养伤,伤好之后,自会来找我们。“
道冲自重身份,平日里极少言语,此番问了这许多问题,已是大违本性,见二人所答不得要领,当下一声叹息,不再多言。
道渊环视一周,道:“各位师弟师妹,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道渊右手边一人折扇轻摇,翩然道:“回掌门师兄,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
众人一时都不说话,但人人看在陆飞英和林炎岚身上,心中想的却是同一件事,均知现下两人的来历既已大致弄清,虽中间尚有许多不通之处,却非朝夕可解,眼下所剩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他二人将入哪一脉门下。
众人早已看出陆林二人都是极具天资,都有心要收之门下。
修道中人,最讲的便是天赋,为人师者,一生能遇到一个天资聪慧的徒弟实为不易,不少道法高深者,都因穷尽一生找不到一个有天赋的传人而令一生所学无以为继,最终抱憾终身,所以修道中人一旦遇到天赋异禀之人,便如饕餮得遇珍馐,巧匠得遇良材,谁肯交臂而失?
然而,碍于掌门面前,众人不便先行开口,却已知接下来所要讲的便是此事,一齐将头转向道渊,且看他如何处置。
果然,道渊道:“道虚师弟要说的,可是由哪一脉来收了这两个孩子么?”
那人折扇一收,微微颔首道:“掌门师兄明鉴!”
道渊有意无意扫视一周,见不止是他,其余几人虽不动声色,但神色之间已都是跃跃欲试,心中便即了然,心知今日无论将二人送到谁的门下,都不免失之公允,就算自己并不介意,将二人分开收入二人门下,除了自己之外,依旧也势必要得罪四人。
道渊真人声色不动,心思急转,微微一笑,道:“道虚师弟向来心思敏捷,机算谋略远胜我这个做师兄的,便依师弟之见,该当如何?”
这一招顺水推舟,竟是又把这个难题送了回去。
果然,一句过后,几人的目光又一齐转向了道虚。
道渊和道冲都是鹤骨童颜,但道虚却白衣如雪,玉树临风,折扇纶巾,玉面朱唇之下,竟如一个二十几岁的清秀书生一般,言谈行止之间,逍遥随性,更无丝毫凌人之气。
林炎岚看在眼里,不由地心下大生好感。
道虚连连摇头,揶揄道:“师兄恁地奸诈,这般得罪人的事,就只管推给我。”说话之时,脸上却依旧带着万事不关心的笑意。
陆飞英和林炎岚都是一怔,心说道渊真人贵为天岚掌门,身份何等尊贵?放眼天下,谁人敢在他面前这般讲话?连威严如天神一般的道冲真人对他也是恭谨有加,心中都不禁暗暗为道虚捏了一把冷汗。
但道渊却并不以为忤,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其余五人素知道虚虽贵为一脉首座,却是向来不拘小节,率性而为,他虽言语之间从不含蓄,却向来是言人之所不敢言,故而也不以为意。
道渊和道冲固不再说话,玄字辈的四脉首座碍于辈份,却也不好动问,一时间,大殿之中算是陆林和凌霄玉三人,一共九个人十八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道虚,只等他如何计较。
林炎岚却是一脸欢喜地看向道虚,只觉得此人既生得风流倜傥,言行举止又大合自己胃口,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心中只盼着他能老实不客气地把自己收到门下才好。
道虚真人折扇轻启,摇了摇道:“既蒙掌门师兄和诸位同门抬爱,我便胡乱做了这个主罢。”
说罢看向陆飞英,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飞英道:“回仙长,我叫陆飞英。”
道虚问道:“你可愿意做为我天岚弟子?”
陆飞英道:“我二人漂泊无依,幸蒙诸位仙长不弃,得允忝立门墙,已是万幸之事,实在是欢喜得很!”
她这几句话娓娓道出,殿中几人不禁都暗暗点头,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天下一等一等几人面前,犹能如此镇定,这份心性实为难得。
道虚真人点点头,沉吟道:“落英纷飞……这便是天意了。我看这丫头灵动聪慧,于木系似有天生的缘分,且名字之中更兼有土木,二者相济,日后必为良材啊!”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除道渊之外,人人一副沮丧样子,却唯有坐在左首最后面的一个道姑面有喜色。
果然,道虚真人转向那人道:“佳木可斫,必为良琴。玄空师妹,瑶光峰又添佳徒,可喜可贺啊!”
玄空真人早已喜不自胜,起身道:“多谢师兄,我一定尽心教诲此子,不辱师门之托!”
说着看向陆飞英,眉眼之间,掩不住的欢喜。
林炎岚看玄空,虽然依然丰姿绰约,却分明仍比道虚大了十几岁,却要叫道虚“师兄”,不由地心中大觉奇异,更奇的是,似乎没有人觉得这个称呼有何不妥。
方今天下,天岚山领袖群雄,七脉首座“三道四玄”之名,天下莫不知晓。方才道渊、道冲、道虚三人便同是天岚山道字辈首座,其余四人分别是‘玄通““玄难”“玄空”“玄牝”,虽与三人道号不同,辈份却是一样。
道渊既肯让道虚来做主,言下之意自然是自己身为掌门之尊,不好去和同门争夺,而且,各人修行自有天资所限,众人也早已看出陆飞英于木系一门的修行最为合适,故而虽然心中遗憾,但道虚分配公平,众人却也无甚异议。
道虚又看向林炎岚,道:“你叫林炎岚?”
林炎岚心中只想着能和姐姐一起拜在道虚门下,眼下陆飞英已拜入了玄空师太门下,他却心里为难起来,既想跟随道虚,又不想跟姐姐分开,实是纠结万状,他却没有想过,拜谁为师,却又哪里是他可以决定的?
恍惚间听得道虚动问,忙道:“是啊。”
他这一句答得甚是没有规矩,几人听了,除道冲真人面色微有怫然之意,其他几人却都是毫不介怀地微笑起来,也许是林炎岚的这份率直实在是让这些大人物久违许久了。
道虚点点头道:“天下美玉,皆藏以石腹,而以顽劣示人。遗而弃之,则为顽石,得而剖之,则得连城之璧。”
转头向道渊道:“师兄,我看此姐弟二人情深意厚,然则,这个孩子却未必适合修行木系道法,不如让他跟从玄牝师妹如何?”
此言一出,除道渊真人,其他五人却都面露奇异之色,便连坐在右首中间的玄牝真人也是一脸意外,但随即便微微一笑,显然十分高兴。
其他几人似乎想说什么,但道渊真人没有说话,几人也便不敢造次。
林炎岚道:“仙长……“
道虚转头道:“你有什么话,便说无妨。“
林炎岚想了想道:“我……我不可以跟姐姐在一起吗?“
玄牝真人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如常,陆飞英却是脸色一红,其他几人倒是颇为意外,向来天岚收徒弟之时,从无弟子敢这般说话的,不禁都饶有兴致地多看了林炎岚几眼。
道虚一怔,笑道:“你天赋很好,但是修行木系道法,只怕是难有多大成的。”
林炎岚道:“我能住在仙山,浸淫仙道之中,已是几世的大缘法了,哪敢再存什么妄想,我只盼大叔能与大叔早日团聚就心满意足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暗暗摇头,心是都是暗叹:可惜了此子大好的天赋,却无半点修仙了道之心。
陆飞英拉了拉林炎岚,低声道:“别要胡闹!听仙长安排!“
林炎岚想了想道:“那么火系的呢?我在六合城中遇到过一个算命的先生,他说我名字中兼有风林火山,说什么‘好一把火‘……”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一愣,道渊问道:“那人是何模样?”
林炎岚想想道:“那人穿着一身白衣,看样子四十岁上下,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只是说话有些古里古怪。”
道渊几人面面相觑,却都是一脸疑惑,大殿之上,一时寂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