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在这鸣沙山的背后,就是我们亲爱的家园,在众山环绕之中,是一池碧绿的湖水,水波漾动,我们长期居于谷底,这里是幽界。
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植被笼罩,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用圣造术编制了这个神奇的半仙林,幽界万物和谐,这个伟大的种族神秘地存在于这飘渺的地域。
我叫墨侗,一出生就见证了这个国度的盛典,那是一个妩媚的晴天,母亲说我们竹水国很久没来过如此晴朗的天气了,我看到很多老嬷仰望天空,泪簌簌而下,天空和我一样迷茫,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一位年轻的男子站在高高的乌黑的石崖上,沉默如铁。他是新晋的国王。
夜晚。守卫竹水国的三位灵将点燃各各它,各各它是岛上居民供奉的仙石,无穷无尽地散发着光芒,岛上灯火辉煌,异常华丽,半仙林里幻花齐齐开放,和白天的忧伤完全不同,岛民们痛饮美酒,甚至燃起人界的篝火助兴,我看到那个年轻的国王也在人群里,笑容温和。
夜里母亲告诉我,我们的竹水国刚刚被外族侵犯,兀灵人是我们的敌人,他们骁勇善战,每三十年就会来侵犯一次,新继承王位的王子力量还很微薄,皇室一族却几乎在战乱中全部牺牲。我们虽然逃过一劫击退了来势汹涌的兀灵人,但是究其代价着实惨重。兀灵人带来了绵延三月的战火,红色和黑色的裂焰纠缠在我们的国土上,月色之间,死者无数弯曲的倒影投射出来,他们的躯体散落在半仙林上,被残忍地割碎,林子更加茁壮,土地更加肥沃。
母亲的泪滴落在我手心,冰凉刺骨。
我仰起头说,等我长大了,等我变得强大了,就好好保护你们,再也不让兀灵人妄为。
记得母亲搂紧我什么也不说,那本是一个胜利的沸腾的夜,我却在这寂寞的湖底暗暗沉默,躺在宽大的海藻床上,感到以前从未有过的恐惧弥散四周,我几乎感到自己的心魔坐在身旁诡异地微笑,我无能为力地伸开四肢,绝望如一朵大花骄傲而痛苦地盛放。
清晨,早早清醒。岛民们昨宵庆祝到很晚,此刻无人动静。
从海藻床上起身,化作一尾白鱼浮游出海底,途中要和巡逻的电鳗群打招呼,并且绕过沉睡的美丽的水母和珊瑚,来到陆上换回人形,骑乘雪羚羊在波光粼漓的湖面上飞行,去往西界万综洞的喀可人那听读法经,或者唱诗-------
天梯上的夜歌
天堂的夜歌
夜歌歌唱了我
弓箭放下
我画出山坡
太阳放下弓箭
夜晚画出山坡
………………
这一(日)听读法经完毕,天色尚早,决定在群山之颠停驻片刻,我唤雪羚羊收起白色羽翼,缓缓降落青色岩石上,情绪起伏不定,孤独下坠,霞光升腾,我窃喜在自己短小自由的空间里,瞬间与世隔绝,不必理会那些纷扰,暂时享用消磨时光的惬意。
仰卧于冷的青石板上,身下是万丈深渊,眼前渐渐呈现巨大星空,此处见得的星空远远比人界土地上瞻仰到的星子更耀眼硕大,投射出神秘的光芒,我感到微微的震撼。
恍惚之中,一道光降落在青石板一侧,雪羚羊受到惊动立即敏捷地跳跃过去,我也迅速起身查看。
那一道光冗长且耀眼,待光芒散尽,一个衣着奇特的女子出现在面前,手持黑色法杖,从传说中的四圣兽身上纵身而下,用清澈的声音问我------你是竹水国的人?
我一阵慌乱-----难道是兀灵族的残余?
暗暗握紧了六芒星剑柄,回答她-----是的。
那女子善意一笑,说道,阁下无须戒备,我是籁隐国的。
听闻此言我立即拱手致礼,籁隐国是先帝在位时我们的友好邻邦,是一个行踪诡秘的小国。
-----不知仙子驾临有何贵干?
-----贵国可是击败了兀灵一族?
------是……
------那只是掩人耳目的幻象。
我又恢复了紧张,急忙问道-----那么事实是?
仙子叹了一口气说--------碧落国才是真正的敌人。
我一阵眩晕,碧落国拥有强大的造术和坚固的力量,即使未经历战乱,我们竹水国也是万万不敌的。
正待问个究竟,仙子却遽然驭兽离去,所翔之处,都残留下浅浅的光痕,异常美丽。
我一回头,看到母亲的雪鹿急急驰来。
我上前拱手行礼:“母亲大人。”
母亲神色略微慌张:“和我一同去见你父亲,一个时辰后陛下在长元殿举行册封礼。”
我翻身骑上雪羚羊,尾随母亲飞过辽阔的水面,不知母亲心情如何,我也不敢多问。自我出生后与父亲相聚的时日并不多,他总是长居在彼岸的溶洞里,溶洞恒温潮湿,父亲得以循序渐进的修炼气神。
天下武功技法分三类,分别是:元神、气神和仙神。
元神是以健壮的身形体魄为基础,强调精神战斗力,把肉体皮囊锻炼得如铜墙铁壁,无懈可击的防御,再加上每日调息集中精力,凝聚浑身力量集中于一点爆发,战斗时以防为攻,一旦看准目标决定出击则必是刚猛精准,否则一击不中,再而衰,三而竭,败下阵来。
气神是我们卢派家族自创独有的绝学。以呼吸吐纳调动肢体强度和经脉潜力,练达到纯熟境界可以和仙神稳稳抗衡,更厉害的是天地间无穷无尽的灵气可以采撷使用,父亲时常在教我的时候说,只要一息尚存,我们卢家人就可以一直战斗下去。
仙神和其他开发潜能的技艺不同,只有纯净的仙族血脉,才可以天然继承祖祖辈辈的特殊体质,或许后天的训练可以增强些许的闪避能力,但仙神的群体几乎大多数都是依靠天赋,如果没有与生俱来的风火雷电控制力,只能一生沦为平庸之辈。
父亲的气神修为已臻至化境,而我却学艺不精稀疏懒散。每日沉迷于听读法经,不免让同辈青年揶揄嘲讽。
长元殿上国王气度不凡,语气凝重:“我国虽固守国土,但终究损失惨痛,重新补兵南北疆土空缺还要仰仗各位仙家及族人。”
国王仁义宽厚,重赏了前朝浴血奋战的士兵家族,并一一册封新的护卫军将领,艾族的长子艾景霖年龄大我一轮,被国王派遣守护南方边疆,而我父亲则护守北方。
各家族一一答谢完毕,我忽然想起一事,急忙上前叩拜:“臣子有密事启奏。”
国王略微思索,缓缓点头示意。
寝宫内僻静无比,国王屏退左右,我将山上偶遇仙子的事情详尽告知,国王踱步沉默,眉宇之间有掩不住的淡淡忧愁。
半晌,国王开口:“怕是兀灵族残党挑拨是非也极有可能。”
我拱手摇头:“绝无可能的,此仙子气派谈吐都是籁隐国态势,更何况四圣兽从不听从兀灵族人的遣使。”
国王伫立南窗背对我:“倘若碧落国真有心加害于我们,此时动手就是最佳时期,我们绝无能力反抗。你先回去吧,我再思量一番,代我传话给东西南北四席将领加强防备。”
我退出寝宫,此时夜深人静,月光如水,我掐食指观看星象,苍龙明耀,白虎暗淡,紫微星区清晰紧密,北方无大碍,南方天市恒似乎有异样,待明日飞去西界万综洞,找昌圣法师一问究竟。
正欲召唤雪羚羊,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卢辰兄弟,好久不见呐。”
我一回头,居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方骜,情不自禁快步迎上去,眼眶已经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