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无用,沈弘将夜市里收罗来的大批玻璃制品、镜子、打火机、香水等小件工业用品以及一些临时备用的糕点统统放入价值数千的始祖鸟旅行背包,末了还不忘将一把锐利的水果刀放在背包侧袋,以方便随时拿出来保命。
正想出门,忽然想到楼上那一坨屎一样的烂肉……
沈弘微微皱起眉头,干脆来到浴室里,穿着鞋子直接踩在按摩池上面——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地方跳跃,原因就在于左右两三米之内都没有可以被破坏或带走的东西。
尽管如此,当沈弘消失在原地时,“砰”地一声,瞬间出现的恐怖吸力还是让周围的气流发生剧烈的变化,那些高档洗面奶、面巾、浴袍等重量轻的生活用品纷纷掉落在地上,俨然暴风过境,一片狼藉。
既然是跳跃,那自然是一个跳跃的过渡时间,人类的反应神经完全无法感应到穿越空间时的晕眩感,沈弘就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所谓事不过三,经历了前两次生死悬于一线的惊险跳跃之后,这一次沈弘终于踩对了点,来到一个明显是汉文化圈里的古代城市……的小巷。
尽管这次跳跃没有扑面而来的生死危机,但初到贵境的沈弘却碰到一个麻烦,因为他发现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地方,眼前正有一对蓬头垢面,衣裳褴褛的乞丐正疑似准备做爱做的事情?
这是一对体型相差不大的瘦弱乞丐,站着的是中年乞丐,而躺靠在斑驳灰墙上的更为娇小,虽然脸上沾满污泥,但沈弘还是能看出这个小乞丐完全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
然而,下一刻沈弘便知道他理解错了。
“衙内救我!”
小乞丐哀求的声音细声柔软,明显带有吴淞地方方言的求救让沈弘愕然失神,不过他还能听懂,但他更纳闷对方为什么叫自己衙内?自己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官二代的样子?
不过,沈弘虽然平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富二代,但他与某些纨绔最大的区别就是心存善念,有着很强的原则性和是非观——沈进夫妇虽然宠惯着小儿子,但是基本的教育显然不会缺失以至于是非不分!
沈弘紧了紧背包,指着那中年乞丐大声喝道:“喂,你别乱来,要不然我就报警,让公安……哦,是捕快抓你进监狱,听到没有!”
也不知道是沈弘色厉内敛,还是真的被他恐吓到了,中年乞丐惊秫震颤,不知道这个衣裳古怪的男人是怎么越过他出现在这条只有死路的小巷中,但是面对人高马大,腔调明显带着北方口音(普通话)的沈弘,中年乞丐没有逞强,抓起已经褪到一半的裤子怪叫一声就跑了,真正称得上是连滚带爬!
眼见对方狼狈逃窜,不想节外生枝的沈弘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小乞丐连忙跪在沈弘的脚边,匍匐在地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谢谢衙内!”
沈弘正想开口,但小乞丐身上散发出来的刺激气味让他不自禁地皱起眉头,虽没露出嫌恶的态度,但还是倒退两步。想了想,沈弘从包里拿出一个袋装蛋糕,撕开来递给小乞丐,说道:“我问,你答,这个吃的给你!”
来自芝士工厂的蛋糕散发出来浓郁的香味让那小乞丐连吞两个口水,她点头如捣蒜连连点头。
“为什么叫我衙内?”之所以第一个问这个问题,是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古代土著对自己的第一印象,这很重要,甚至可能涉及到自身安全。经历了两次生命危机的沈弘把这个看得最为重要。
令沈弘哭笑不得的是,小乞丐的反应也十分茫然:“难道不是?公子身上的衣裳,奴…不曾见过!”
从衙内到公子,这个小乞丐倒是激灵得很……罢了。
沈弘摇摇头,再问:“现在属于哪一年?”
“啊?”面对沈弘这个“古怪”的问题,小乞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呃,年号?”
沈弘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要做时空走私商……他还必须了解一下古代的知识,最起码要知道古代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东西不值钱。至少,作为一个有钱有追求的富二代,沈弘对古董鉴赏价值最大的理解就是“玉石看材质,瓷器看时期”——这还是友人教他的。
简单地说,哪怕将秦汉时期的陶瓷带回现代,其投资价值却比不上明清的陶瓷高,这既是高古瓷。【注:明代以前出土的瓷器,因为明清的技术水平决定了艺术水平!当然,这不是绝对的,本质上古董的最终决定价值都可以概括为一句话:“稀有”】
小乞丐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一眼沈弘,见对方微微失神,于是又飞快地低下头,蠕蠕道:“今年是宣和元年!”
宣和元年?这是公元几年?
不懂历史的结果终于显现,年号不知道该怎么换算成公元的沈弘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随后又问道:“哪一个朝代?在位皇帝是?”
面对至高无上的皇权,沈弘的语气实在有问题,小乞丐的眼神十分惊恐,但是看在那散发着浓浓奶油味的糕点上,小乞丐还是飞快地说道:“现在是大宋宣和元年,赵官家讳佶,乃神宗皇帝十一子,先帝为哲宗皇帝!”
大宋赵佶?莫不是那个发明了“瘦金体”,有“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之评,后来客死异乡的宋徽宗赵佶?哲宗沈弘不了解,但是赵佶作为鼎鼎大名的“昏君”,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那现在岂不是北宋末年?
想到这里,沈弘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北宋宣和末年到南宋绍兴初,时局剧变,山河变色,与五胡乱华、元明之交、明清之交是为中国古代最为著名的痛史,也是整个汉人的血泪史,来到这个即将让生命成为草芥的乱世,他怎么不闹心?
将蛋糕递了过去,巴掌大的蛋糕几乎三口并两口就被小乞丐吞进肚子里,连底部的纸也被她吞了进去。末了眼角还流出两行眼泪,哽咽道:“好吃!奴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沈弘哑然,他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两包蛋糕递了过去:“给!”
“谢谢公子!”小乞丐感激地再次朝沈弘磕了两个响头。这一次,她吃的十分仔细,每咬一口都要细细品尝。
沉思了一下,沈弘缓缓说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开封府!”
“东京?”沈弘喜上眉梢,“大宋皇都?”
“是!”。
“你叫什么名字?”沈弘心情大好。
“容娘!”
“容娘?姓氏呢?”
容娘低下头,眼眶中的眼泪兜兜转转,不一会儿就掉落下来:“奴姓陈,养父将奴捡回破庙养大,遂跟了养父姓。但是前两年养父因病逝世,没了庇护的人,奴只好在这小巷中乞活。”
沈弘听了默然不语。
虽说新中国算不上市场经济发达的国家,但是相比起乞丐遍地的封建时代,与新中国的生活水平自是不能相提并论,哪怕那些行乞街头的乞丐,有多少人是“职业丐帮”,谁也说不清楚。
所以乍然见到一千年前的土著乞丐,沈弘原本好起来的心情又一次变得沉重起来。原本打算将背包里的糕点送给对方,但是想了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沈弘沉吟道:“容娘,京城富人多不多!”
这显然是废话,不管哪个朝代,是强盛还是衰落,京城必然都是富豪最密集的地方!
“多!”从五官轮廓上讲,陈容娘虽然长得不甚标志,但怯生生地幼小样子还是让沈弘生起一股怜惜。
沈弘再次陷入了沉思,斟酌再三之后才说道:“容娘,最大最贵的琉璃商铺在哪里?”
第一次跳跃的莫名,回来的悲惨,以至于沈弘根本没有一个可参考的数据,但可以肯定被跳跃的时空未必跟原来时空的时间点相同,但时间或许是同步的?在还没确定之前,他有必要在母亲嫂子回家之前回去,免得她们叨唠,同时发现了他这个惊世骇俗的能力。
也就是说最多三个小时,古代一个半时辰,他就得将旅行包里的东西卖掉。考虑到每一次跳跃的不确定性,这次跳跃的目的是验证他是否有能力拯救父亲心血,不管价钱多少,这次不能空手而归了。
“奴知道!”陈容娘用力地点点头。
“带我去!”沈弘断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