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六芒星不偏不倚,长在林婉的手臂上,没错,是“长”在手臂上。
夏昧言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到了实物,才能感受到那浓浓的黑暗气息。她弯下腰抱起了言尔,感受到那小小的身躯微微一震。她微微叹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抱言尔,不是她不愿,而是每次看到他,她总是想起小七,心会揪的很疼。
“有没有办法去掉那个黑色的东西,言尔?”她轻轻的开口问道。
言尔诧异的看了看夏昧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夏昧言也没说话,静静地等着。
半晌,言尔抬起头,说:“可以。”乌黑的瞳孔中,透着惊人的冷静。他知道那是她知道他的骄傲,他知道她隐隐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他也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她选择相信他,所以他也愿意,相信她。
言尔伸出手,盖住了那黑色的图案。黑色的烟雾从掌下散出,消去。手掌再离去时,手臂上不再留有一丝一毫的痕迹。
小小的手掌从手臂上离开,言尔的瞳孔中,黑色似乎更加深邃了,幽幽的神色自瞳孔中闪现,很快消失不见。
路非悉看到了这一幕,没有做声,而是转身冲着林妈妈点了点头。
被由莱和夏一死死阻拦的她终于扑了过来,身体微微颤抖,口中不停地叫着林婉的名字。刚才她克制不住想要冲过来,却被事先有准备的两个人拉住了,这才没有打断刚才的事。
“阿姨,她没事了,等她醒来,记忆会一点一点恢复,接下来,普通的医生都知道怎么做。”夏昧言安慰道。
“好,谢谢、谢谢……”林妈妈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快,六个人离开了林家。
回到家里的时候,言尔立刻被唐谢拎了起来。“小子,你居然藏的那么深?嗯?”言尔两根小短腿在空中晃啊晃,还不忘冲唐谢翻了两个巨大的白眼。
唐谢被逗得哭笑不得,只好把他扔给了路非悉。路非悉头也不抬接住了言尔,往旁边一扔,盯着他看。言尔被看得心里发毛,爬到了由莱身边蹲着。
“好啦,不就是一个黑暗的能力么,用对地方不就行了。”由莱无奈,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只能帮他说话。
“他哪里只是黑暗这个异能而已,他的身体里,藏着一颗黑暗之心!”夏昧言故作生气的说。
由莱惊讶的看了一眼言尔,看他心虚的样子,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身份。随即又问道:“黑暗之心,不好控制吗?”
“黑暗之心,是黑暗的源泉,他的拥有者会慢慢被黑暗之心所侵蚀,所吞噬,到最后,心中再也没有一丝光明。言尔他还小,接受能力也很强,所以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以后,就说不定了。我没有想到,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居然还存在,怪不得那些人一下子派出三个人来抓他。”夏昧言看了一眼言尔,之前总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太过巧合,想了想,又说道,“言尔,或许你不是被抓,而是,逃出来的吧。”
言尔只觉得坠入了冰窖,浑身发冷。
“从你出生开始,就是在那里度过的对吗,你说你是几个月前被收养,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场大火,你也逃了出来,是吗?”夏昧言的猜测句句如同惊雷,“夏一对你不排斥,因为制造夏一也有你的贡献,对吗?”
夏昧言的语气种没有猜测,只有肯定。她尽量让自己说得温和一些,却还是让言尔,止不住的颤抖。她站起身,轻轻抱起了那个小小的身躯,“没关系,尔尔,你受的苦,我也同样受过,从你来到我身边的第一天起,你的苦难,已经到了尽头。”那温和的语言,是最坚韧的匕首,寸寸划破那孩子小小的屏障。
终于,那孩子紧紧抱住夏昧言的脖子,嚎啕大哭。他的人生,从出生起就充满了疼痛,他看见冰冷的墙壁,冰冷的针孔,一寸寸伤害他细嫩的皮肤。从小他就呆在温室里,却从未觉得温暖。他的心智,却很早就大开,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终于让他等到了,那天,终年冰冷的四壁,居然变得不再寒冷,那种温度,让他的四肢渐渐可以活动起来。他看见看管他的人,一个一个跑出去,只剩下两个人,留在他的身边。
过了一会,周围的温度变得更好了,他听见有人呼喊,他闻到熟悉的血腥味,还有一股陌生的焦味。
他透过玻璃,看到一个人影,鲜血从她身边飞溅,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叫嚣着,一个个倒下,那是从地狱而来的修罗,睁着银白色的眼睛,在烈火中,缓缓而来。
她来了,一挥手,看管他的人血液飞溅,来不及惨叫已经倒下,她却没有低头看他,冰冷的往前走着,那些阻挡她的人,都成了尸体。
他爬起来,死死的跟在她的身后,那不是修罗,也不是恶魔,那是将他从黑暗的边缘拉回来的光明。那火苗烧得他越来越清醒,快要走出门口的时候,他想了想,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奔去。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所有人都忙着追她,忘记了小小的他。那一夜的冰与火,他终生难忘。
夏昧言抱着小小的他,任由他发泄,出了他,还有谁会真正懂得她所受的苦。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久久不能平息。客厅里,静默着。由莱死死咬着嘴唇,她痛恨那些人,理智告诉她,不能哭,她早已下定决心,这条路,再难也不回头,纵使是地狱,她也要纵身跃下。
夏一看着言尔大哭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微微颤了颤。他伸出手,抚了抚他的脸蛋。“这是难过,是痛苦,夏一。”唐谢突然开了口,“这是制造出你的那个地方,所带来的难过。如果有一天,我们终于和他们面对面,你会站在哪里?”
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夏昧言,好看的嘴唇微微张开,夏一开口道:“那里。”没有一丝犹豫,带着最纯粹的声音,干净,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