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也插话:“还有北部怎么办?匈垆好像也没那么安分,还有,那个梁用信得过吗?”
“是啊,娘娘,还有胡郸那边又怎么办?据老奴所知,那些驻守的将军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常泰公公呆在楚腾烈身边这么多年,知道的事也多。当初楚腾烈明知这些人无才无能,纯粹是靠先辈的庇佑才能坐到那个位子,毫无作战经验可言,根本不能用,却苦于官官相护,不敢乱动,牵一发而动全身。静妃娘娘心里明知这些事情,为何却没有特意部署?
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问起朝堂大事,还真是什么养的主子带什么样的人。
“西南的邬蛮才向燕夏俯首称臣,他们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而且皇上返京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
“北部的匈垆和燕夏是姻亲,前几日,匈垆老汗王刚死,新即位的汗王乃是长公主之子,也暂时不会扰我边境。”
“梁用早些年一直驻守元阳,对戎野和那边的地势也比较熟悉,也有征战经验,让他去抗御戎野再合适不过。”
静汐微微一笑,很浅很淡,没有隐瞒他们。
“至于胡郸那边——”静汐起身望向外头,“我可能要亲自去才行。”
胡郸不比戎野,戎野野心勃勃,锋芒在外,而胡郸却一直不动声色,隐而不发,楚腾烈的探子能收集到的消息少之又少。胡郸若不是暗地里蓄谋良久,有几分把握,怎会出兵来犯?
“啊——”
“娘娘要亲自去边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
静妃的话在众人心头狠狠一击,娘娘走了,那宫里头怎么办?几人的心一下子开始狂跳,似乎已经习惯了依赖静妃的护佑了。
几人望向长案旁的那抹白影,眸光清冷如寒潭映月,孤傲遗世,浑身散着冷傲之气,还有——隐于深处,无可触及的忧伤。
白衣女子看出众人的忧虑,轻轻地张唇:“京城的事我会安排妥当,你们好好照顾皇上,如果有什么意外的话就去找礼部侍郎慕容博。”
“慕容大人前几日不是还上书骂您,怎么……”紫漪撇着嘴,对慕容博不满到极点。谁让他那么骂主子,主子为朝堂之事劳心劳力,还落得一身骂,想想都为主子不值。
蝶舞笑了笑:“咱们只管听娘娘的吩咐就好,娘娘这么安排肯定是能相信慕容大人了。”
“那娘娘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常泰公公自知静妃决定好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也没多说什么。可是,战场凶险,胡郸人野蛮善战,静妃娘娘去边关,实在令人担忧啊。
“今晚。”
“这么快?!”
“我去边关的事,暂时不要对任何人透漏。”语气飘渺似云雾,单薄的身子看之心疼。
紫漪轻声嘀咕了一句:“可六殿下……”
静汐一阵苦涩,要隐瞒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缓缓闭上眼睛:“能瞒一时是一时……”
顿了顿,神色间多了几分痛楚落寞,像是下了决心:“如果,如果有谁趁我不在的时候,想对皇上不利……常公公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谭静汐已经做好了最坏最坏的打算,但她还是希望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希望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常泰公公迟疑地点了点头,神情哀伤。
蝶舞的心,猛的一沉:那可是一直一直深爱着她,无怨无悔的六殿下呀,难道他们真的会刀剑相向吗?
想起那个来去如风,张扬肆意,脸上常常挂着邪魅笑容的他,静汐的心慢慢抽紧,心里某个地方在苦涩夹杂着甜蜜。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深陷到这份感情之中了。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我想陪皇上一会儿。”
静汐转身走入内殿,龙榻上,楚腾烈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昏沉沉地睡着,才短短一个月,已经形容枯槁,瘦得不成人形,眼睛凹陷。
好些日子了,阿烈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哎,静汐走之前还能听见你说话吗?
坐到床榻边上,轻轻地拉住楚腾烈布满皱纹的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搏,静汐微微叹了一口气,脸色淡然。
“阿烈,静汐今晚要走了,去边关抗敌,不要怪静汐没提前告诉你哦。静汐既然答应过帮你守护好燕夏,就一定说到做到。静汐也不想燕夏任人蚕食,哎,若是二十年前没有那场战乱,就不会有云汐,也不会有云烨,更不会有谭静汐,也许,一切就都不同了。”
“静汐从心底讨厌战争,讨厌内乱,静汐真的好想好想过平静的日子呀。”
“阿烈,你要等着我回来哦,只要胡郸边关局势稳定下来,静汐一定快马加鞭赶回宫来陪你。”
“……唯一令我不放心的,就是三殿下和六殿下呀……希望他们不要那么快动手,不要那么快……”
“三殿下表面一派温和,对谁都礼让三分,实则城府深沉,精于算计。今天他这么一闹,无非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以为调走了梁用他就没了助手,放松对他的警惕。可是一个梁用,他又怎会放在心上。他的人马,可远不止一个梁用,梁用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我已经让人盯住他了,他要是聪明,就不要胡来……”
“你要是醒着,肯定又要说我阴险了……”
“至于楚墨麟,静汐还真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他的势力隐藏得如此之好,连我也查不到什么。他若动手,那燕夏就真的内忧外患,生灵涂炭了。”
“我走后,朝中之事便交给礼部侍郎慕容博,此人为人正直,做事倒也周全,就是性子冲动了些。我把你的御赐金牌给他了,不然他官太小,压不住人。朝中丞相一职空缺,很多人都眼红,你醒来以后,要是觉得他可用,那就擢升他吧。”
“现在外敌进犯,但愿朝中稳定,不要内讧,否则呀,静汐要活活累死了……”
静汐闭上眼睛,趴在楚腾烈的身边,阿烈,你要保重,等着静汐回来。
西边一抹红霞隐退,天色渐暗,暮色降临。京城处处燃起了烛火,通明璀璨,灯火阑珊。
“娘娘,时候差不多了,您该起程了。”常泰公公望向趴在龙榻上的静妃,于心不忍。
白皙无暇的容颜微微动容,直起身子,白衣霜华,眉目清雅,沉静内敛。
“阿烈,静汐要走了,等了你一天,你都不醒,太不给静汐面子了。”
状似撒娇的语气呢喃而出,只有在楚腾烈面前,静汐才像个孩子,一个需要温暖怀抱的孩子。留恋地看了看楚腾烈,缓缓转身。
“……丫……头……”声音气息不足,低低地从龙榻上的人嘴里吐出。
白衣女子身形一顿,清冷的容颜上瞬间柔和下来,一抹笑意浮出嘴角,猛然转身再次扑到龙榻上。
“阿烈,你醒了!”
“丫头,你,你,你这是要……要去哪儿?”楚腾烈双眼微张,迷茫地盯着静汐,已然是苟延残喘,时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