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坐在茶社里，旁边窗子是拿木棍撑开的，这样的设计在当时已经很少见了。他想起那个小古董铺，那些没什么人光顾的日子，无聊、却安全，只是太久远了，他揉揉眉心，找老板买了盒烟，点上一根，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问题上来。
大金牙进铺子的那天，像是一条分界线，吴邪之前的三十年，和之后的几十年，仿佛经历了两个人的人生。怪的是，似乎每一个十年，都有不同的人想要他的命。第一个十年，是汪家；这一个十年，又是单家。
“单家，”吴邪把茶饮下，慢慢吐出一个烟圈，在烟雾中眯起眼睛，仿佛又看到那个灰头土脸的黎簇坐在自己对面，开启这一段故事。
几年前，辽宁岫岩。
正值春节期间，村里的小酒馆天天都有来聚餐的，热闹喧哗。大都是外地打工回来村里看父母的，喜欢热闹，就在屋子中央摆了好几桌，人一来，端的是满满当当，再来人怕是只能站着吃了。
好巧不巧，就在老板要把人满为患的牌子挂出去的时候，一个裹着破棉袄，头发既多又长，脏兮兮的男人走了过来。村子虽然穷，人人出门还是梳洗干净的，老板一看这人，简直是个流浪汉，大冬天的就一件破棉袄，棉絮还都漏出来了，心下不忍，给他端了碗热汤，道：“我这儿今天忙，你去别家要吧。”
那男人却没有接热汤，只说：“吃饭。”
老板哭笑不得，道：“就你这样还吃饭？我给你碗汤还行，吃饭啊，我可施舍不起。”说罢，就要回屋里去。
那男人却一把拽住老板，往他手里塞了一沓毛爷爷。老板瞟了一眼，粗略估计得有千把块钱，他怀疑的看看那男人，随即又打消了自己的顾虑，堆起笑容，道：“还真是要吃饭的哈，额今天屋里人满了，不过还有个小屋子，您将就将就？”
那男人点点头，老板把他让进屋子，引进内室。格局虽小，一桌两椅，却还整洁。
他坐下来，道：“锅包肉，猪肉炖粉条子，地三鲜，还有杀猪菜。再来三碗大米饭。”
“得了！”老板记下来，又问：“您一位还是两位啊？”
“两个。”
“那再加个白肉血肠吧。”
那男人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要了，他现在吃不下那么多了。”
“好嘞，稍等哈，菜马上来。”
“老板。”
“还有吩咐？”
“一会儿那人过来，把他领进来就行。”
“没问题。”
老板走后没多久，又一个男人进了内室。后来的头发花白，年纪不小。
菜已经上齐，先来的大口扒拉着米饭，并不与人打招呼，不一会儿就把猪肉炖粉条子消灭，锅包肉也所剩无几。
老一点的看着他，笑了一下，道：“饿成这样。”
那人满嘴塞满，回答道：“还不是因为你。”
老人往后一靠，道：“辛苦你了。”
那人没看他，直接无视。
“但是还得再辛苦几年。”
那人总算是吃饱了，抹抹嘴，道：“吴老板，你也用不着这么说，自从被那破蛇咬了，这后面的事儿，就跟你没什么关系了。”
“这话不对，毕竟是我把你拉进来的，只是没想到，一拉就是一辈子。”吴邪有些感慨，神思飞出。
那人却摆摆手，道：“那你还是打住吧，我到了你这个年纪，可不想还干这些事。”
“放心，我死了，你就不用干了。”吴邪爽朗笑笑，看着那人破烂的衣服，道：“装备都被你吃了？”
“没有，出来还是要低调。”那人夹了一筷子血肠，道。
吴邪咳了几声，顺顺胸口，道：“说正事吧。”
“哦，”那人把筷子放下，道：“电话里说的那个老头儿，姓单，算是救了我一命吧。……”
东北的冬天，在室外待几分钟就会变成冰棍。可是几十年下来，黎簇已经住不惯旅馆了，而且这个小村子，要住只能住村民家，谁知道吴老板又会有什么指示，打扰了别人总是不好。于是他还住在山里，但是保暖非常重要。这一日，他又出去寻找能御寒的东西。
临近新年，也没什么驴友来这儿了，剩下的东西越来越少，今天找了几个山洞，什么也没找到。他空着肚子往自己的洞里走，路过一个山涧，天冷冰冻，脚一滑，摔了个狗啃泥。
也许是骨架子太重了，他倒下的声音震得自己耳朵都疼。
他想赶紧爬起来，无奈刚才胳膊撑了一下，现在崴了，根本无法自己起来。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流失，没想到会是这么死的，他笑自己。
“哟，这怎么回事啊，没事吧？”黎簇心里一惊，怎么突然来了个人。那人走过来，把他扶起，是一个老头。
“挺厉害呀，到年关了还出来旅游。”老头瞧见他装备齐全的样子，笑道。
黎簇想要说些什么，无奈冻得时间太长，嘴唇发紫，根本说不了话。他抽了一下，抓着老头的衣服，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一个洞里，当然，不是自己的那个。
眼前一堆篝火，老头儿坐在一边烤着土豆，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皱纹，慈祥的笑容。
自从被吴邪强拉进局，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母了。他们还在人世吗？看着老头儿的那一刻，虽然是陌生人，却很亲近，甚至有点想哭的感觉。
安静了好久，他道：“谢谢您救了我。”
“醒了？”老头儿笑着看看他，递给他一串土豆，道：“尝尝，刚烤好的，可香了。”
黎簇慢慢啃着土豆，跟老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大爷，您也是来旅游的？”
“哈，我老头子，旅哪门子的游啊，不过跟你们差不多，也是满世界乱跑。”老人大笑着，很开朗的样子。
“那您怎么住山洞啊？”
“我啊，我是采料的，这料都在山里埋着，可不就得住在洞里吗？”
“采料？”
“是啊，哦，就是这玩意儿。”老头儿从兜里拿出一块石头，扔给黎簇。他接过来看了半天，问道：“这不就是块儿石头嘛。”
“哎哟，这可不能瞎说，”老头把“石头”抢回来，宝贝似的握在手里，道：“这叫原石，开了以后啊，至少得十万以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