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安葬完方伯的遗体后,阴和男孩便辞别村民,踏上去往京城的路途。
看着男孩渐渐远去的身影,欣儿的心情十分复杂,对男孩的同情和担忧中有种莫名的怅然和失落。男孩和阴一直沿着山路向前走,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山的拐角处。
村口前来送别的人陆续离开,最后村口只剩下欣儿一人。她依然穿着一身红色的棉衣,在茫茫雪山中,犹如一朵倔强的梅花,凌寒独自盛开。
太阳慢慢西斜,山里气温越来越低,雾气也渐浓。男孩和阴一前一后地走着,自从告别村民直到现在,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两人各有心事,心照不宣地没有问彼此,好像他们天生就有这种默契。虽然两人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鸿沟,但他们又有着相同的目的——找出事情背后的真相以及真凶。这目的是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是两人唯一在乎的,这就使得他们两人可以对其他可以令自己尴尬地事情视而不见,比如现在这令人压抑的沉默。
山间的风越来越大,呼呼地从两人身边刮过,积雪飞扬,打在两人脸上如同刀割,很快两人的脸就被冻的通红。
又不知走了多久,男孩突然说道:
“我要上山。”
没等阴回答,男孩便转身上了山。阴回头看着男孩上山,并没有阻拦,他想男孩沉默这么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不然不会开口说这句话。于是,阴便跟着男孩上了山。
越往山上走,阴越觉得奇怪:按理说越往山上的雪松越高,因为人们一般砍伐较低处的雪松,很少砍伐高处的雪松。但是,阴注意到越往高处,雪松越矮小,到最后只有膝盖高。他走到一棵比膝盖还低的雪松旁,用手挖开下面的积雪,发现积雪下面还有一截雪松。此时阴才明白,这些低矮的雪松不是长得矮,而是被大雪覆盖了,更准确的说是被雪崩淹没了。
令阴感到奇怪的是,男孩一路向山上走,没有对周围的一切表现出一丝的好奇。他想,应该是男孩对雪崩已经司空见惯了。
确实如阴所想,男孩已经对雪崩司空见惯,他在山上生活五年,单调的生活日复一日,尤其是到了冬天大雪封山的季节,生活更是无聊乏味,偶尔的雪崩就是他生活最好的调味品。其中有一次,男孩在屋里摔了一跤,痛得嚎啕大哭,父母一直在旁安慰但毫无效果。当雪崩的轰隆声传来时,他却开心的笑了,尽管那一次他们住的房子差一点被雪崩吞没。
不过阴只猜对了一半。这里不是别处,而是两天前男孩从乾卦和坤卦手中救****的地方,男孩看到眼前的这一切,那天所有的事情闪电般快速地在他脑海里闪过,一遍又一遍。所以,男孩才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实际上这一切已经刻在了他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了。
男孩加快了前进的脚步,想要赶快逃离这里,又像是急着去往某个地方。阴抬头看看了被浓雾掩盖的山峰,似乎有点明白男孩打算去向何处,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
又走了一会儿,远处传来淙淙的流水声。继续向前,男孩和阴便来到了上次拦住月牙的那条河流。水面雾气缭绕,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
逆流而上,他们来到河流最狭窄的地方,这里是这条河的源头,宽不过数米。河水又浅又清,可以看到五颜六色的鹅卵石静静地躺在河底。
男孩轻轻一跃便越过了这条河,继续向山上走去。
阴看着对岸,男孩的背影渐渐远去。他深呼吸一口气,用手捂住胸口,猛地一跳,一跳到对岸,便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走在前面的男孩听到身后有异响,便回身望向阴,用眼神问道:“没事吧?”此时,阴已经站起身,向他摇了摇手,表示没问题。
不过男孩注意到,阴面前不断呼出白气,频率比刚才急促了很多,估计是因为身上的伤所致。男孩犹豫了一下,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说什么,转身继续上山。阴没有任何停歇,忍着疼痛继续跟在男孩身后。
越往前走,两人的步伐越沉重,不仅仅是因为走了那么远的山路体力有所不知,而是两人都清楚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在遇到那条河时,阴已经猜到男孩要去什么地方了,此刻,他们两人的心情越发的沉重起来。
傍晚时分,男孩和阴一起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山顶断崖。
两天以前,八卦成员在这个断崖背叛;两天以前,阴从这个断崖坠落;两天以前,男孩的父亲在这个断崖被杀......对于阴和男孩而言,对断崖有着共同的回忆。
男孩一登上悬崖便向悬崖上的丛林里跑去,阴没有继续跟着男孩,这里有太多的东西可以令他驻足。
他环顾四周,回忆着当时他和他师兄两人决战的情形,他更清楚地记得当时八卦成员就站在左手边第三棵雪松前。现在,那里的雪松青翠一片,上面的积雪早已在两天前他和他师兄生死相搏时被震落,经过两天北风呼啸,断崖上的积雪像新落的一样平整。不过,那些留下的血迹还在,红红的印在雪上,如同墓碑上的红色碑文,刺激着阴的心神。
他走到断崖边,低头向下看去。悬崖深不见底,雾气徘徊其间,如果此时再有大雪,场景就和当初他落入悬崖时一模一样。
看着那深渊般的山谷,阴突然有种再跳下去的冲动。
“爹!爹!”
突然从林中传来的叫喊声打断了阴的思绪,他循着声音,跑到男孩的身边。
“怎么了?”
“我爹的尸体没了!”阴吃惊地看着男孩,男孩继续说道:“那天,在那几个人下山追你之后,我便把我爹的尸体埋在了雪地里,但现在没了。”
“你确定是这里么?”
“确定,”男孩指了指雪松上的叉字标记,“你看,这里有我刻的痕迹。”
阴蹲下身,仔细检查雪松下,男孩埋藏他师兄尸体的地方。这里的雪相对于其他地方的雪明显高出一截,凹下去的部分正好是一个人的长度,周围并没有骨头或者血迹,所以应该不是被野兽吃掉的。那么拿走尸体的一定是一个人。
阴顺着山坡远望,雪地平整如初,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是谁拿走了师兄的尸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