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声音非常的微弱,几乎完全听不见。如果不是自己敏锐的听觉,小文恐怕自己会把它疏忽过去。
轻轻的收回自己迈出去的脚,小文蹲下了身子,将自己的耳朵靠近那株小草。
随着自己靠得越来越近,那几乎听不见的微弱声音也越来越大。似乎在表达着什么意思。
小文将轻轻的靠近,他现在确定,发出微弱声音的,正是面前的这株小草。这次,小文终于听懂了这微弱声音所代表的含义:
‘谢……谢……’
声音似乎非常的虚弱,因此就算能够听清楚它所能表达的含义,也非常勉强。但是小文却愣住了,因为他并不明白,这株小草为什么要道谢。
谢谢么?为什么要谢我?小文思索着,对方道谢的原因,随后,他很快想起之前的情况——
自己的脚即将踩下去,而落脚点正是这株小草所在的位置。所以小草发出了声音,恳求自己不要踩踏它。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听到了它的恳求,所以才道谢么?这应该是这株小草向他道谢的真正原因吧。
等等,不对?小文的脑海里突然出现无数的记忆碎片,断断续续的记忆似乎在告诉他,小草本来是没有任何思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他,这种观念是错误的。
“到底……到底是……”记忆碎片里的理念跟直觉的判断产生了冲突,让小文脑海里传出阵阵疼痛。他死死的用自己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头,希望用压迫自己外部皮肤所造成的压迫感,来减轻脑海里的疼痛感。
但是,效果很差。
就在这种疼痛感愈演愈烈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力量介入了他的脑海,虽然这种力量非常薄弱,非常轻微,但是它却让脑海中的疼痛感逐渐减轻。
这是一种让他感到平和、安详的感觉,这种感觉抚平了脑中的疼痛,让自己平复起来。
微风吹过,蹲在一株小草面前的白发少年头上的兽耳微微颤了颤,伸出自己的右手,将额头上的汗珠抹去。微微的深呼吸,少年苍白的面容上浮现起一丝微笑,那是劫后余生般的感激,病态般的美丽。
‘好……些……了……么……?’
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传来,但是这次,小文确定,这不是声音,而是精神层面上的交流。他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只是自己记忆中的某种声音在告诉他答案。
那个声音告诉他,帮助他脱离痛苦的正是面前的这株小草,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思维,任何感情的植物却像人类一般拥有着复杂的情绪,甚至拥有着不亚于人类般的情感。
但是从这一刻起,他推翻了原本记忆碎片里对植物的认知,他知道了至少在这个世界里,植物也是拥有属于自己的感受。
“谢谢。”
小文向小草表达出自己的谢意。
似乎发现自己能够听懂它的意思,这株小草开始健谈起来,只不过它所表达的意思非常模糊,除了几个字眼外,小文几乎听不懂它在表达什么。他只知道,它太寂寞了,希望有谁能够倾听它的倾述,哪怕多那么一秒也好。
虽然不太明白现在对方想要表达些什么意思,但是这并不妨碍小文做一名听众——因为他需要有什么事情让他静下心来。
就这样,一妖一草就这样坐着,一个在倾诉,一个在倾听。时间就这样飞速的过去,原本顶在头顶的太阳也逐渐下落,进入傍晚。
虽然妖怪山没什么妖怪来往,但是从小草身上的痕迹可以看出,它不久前被什么东西踩踏过,只不过它又坚强的挺起了自己的身子,继续活下去。
或许在之前小文不会在意这些,可是从这一刻起,他知道,他再也无法用之前的眼光去看待这些植物。
它被践踏的那一刻,很痛吧。小文轻轻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抚摸着小草身上还未恢复的折痕。
因为语速的问题,他无法明白小草想要表达些什么,但是他现在可以感受到,小草很快乐,非常的快乐。而小草的快乐也感染到了他的身上,让他原低沉失落的心情,逐渐好转起来。
无论自己之前发生了什么,这不重要,因为自己还活着。无论自己之前是谁,这也不重要,因为自己有了新的开始。
纠结过去的人永远活在过去,只有面对现在跟未来,才能更好的前进。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再次出现,而这一次,它的话,让原本还为自己过去苦恼纠结的小文,露出了解脱般的笑容。
是啊,无论发生了什么,只要微笑着面对就好。无论发生过了什么,只要微笑着活着就好。
想通一切的小文嘴角上带着微笑,这一刻起,他犹如初春般的太阳,微笑中带给了小草初春般的温暖。
小草身上那些折痕消失了。
“谢谢你,不过太晚了,我该回去了。”小文起身,给小草告别。或许在其他妖怪眼里,他现在的行为无法让其他妖怪理解,但是,在小文眼里,这是朋友之间的告别。
不过,准备转身迈出脚步的小文停住了身子,他再次蹲下来,小心翼翼的将小草连根挖出。他非常的小心,非常的细心,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完成这件事,整个过程他没有伤害到小草的任何一丝一毫。
然后,他将小草移至另一块土壤里,这里,小文判断,它受到被踩踏的概率应该很小。
“这样好了,至少你不会那么容易受到伤害了。”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双手,将沾满黏土的手拍干净些,小文对自己的工程结果很满意。
“那么再见了,有时间我还会再来的。”对着小草挥了挥手,小文告别离去,只是在他转过身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伤感——
或许,自己新交的朋友,明年就是永别: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或许,明年,再见到的,将是它的后代……
轻轻的收拾起自己伤感的心情,小文朝着文文姐居住的地方走去。
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去之后,从小草附近的黑暗中,慢慢走出了一个人影:
这是一位打着一把如同花一样的阳伞,迈着优雅的脚步,拥有绿色短卷发,红色眼瞳的少女。她只是默默的看着小文离开的方向,没说话。嘴角,微微的上翘,露出了一幅不知道是微笑,还是感兴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