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人们很另类的聚会,只代表虚构的故事,跟宗教本身无关,如有违您的信仰,找贾岛算账去。在此只为故事而故事,点赞!
…………………………………………………………想撇开宗教信仰问题的分界线…………………………………………………
八月中旬,差不多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了。满眼绿树碧草,但却掩不住阵阵热浪袭人。繁华的长安城中,此时也是行人稀少,没有什么必要事情的人都躲在屋里。楼阁林立,街道纵横。但火辣辣的太阳照得地上冒出青烟似的,使得天空都笼罩在一层薄纱之中。
午后,一位中年人和一个小伙子带着草帽,脚蹬皮靴,身着锦缎,走出京城,向长安郊外信步而去。
“湘儿,等会见了那位贾大师,可不要乱说话啊,他终于下定决心脱离佛门,还俗,肯定是要再次参加科考,我们要充分尊重人家。”
“是,二爷,我们不也多次科考不中吗?这有什么奇怪的。”被叫做“湘儿”的回答道。
“路无贤遗本来是我们读书人的理想,但是,在什么样的时代才能实现这种理想呢?”中年人感叹,“想我年轻时也是三次参加科考失败,心里自然不好受。像我这种自视甚高的文人,都是如此。贾岛胸有文才,满腹经纶,但时运不济,出家为僧。多年来又总是不甘寂寞,耐不住佛门的清规戒律。”
“哦?我听说他在寺庙中曾不止一次违反禁令午后外出,一介书生,闲散惯了,也难怪。”
“湘儿,我看你也是这样闲散惯了,连衙门的作息也不愿意遵守了?”
“哎,整天无事闲坐衙门,我真是难以忍受。倒不如出去舞剑弄笛,下棋品茗!”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不依规矩难成方圆。我们勤学苦读,学有所成,不就是要入朝为官,替皇上办事、为黎民百姓谋福祉吗?”
中年人就是韩愈、韩退之,就算外出访友赴约的路上,也不忘训诫自家侄孙韩湘。韩湘天资过人,年纪轻轻就已经进士及第,是大唐有名的青年才俊。但是,他如今逐渐讨厌官场、厌烦读书写诗,而是迷上了玄学。在玄学的世界里,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新奇与快乐。怎么个玄法呢?他接触到陈抟,陈老道长,又认识了一群谈玄论道的非凡人物,从他们那里,他接触到了全新的世界——比如预知生老病死、灾难祸福乃至国家兴衰等等。在他的内心,已经有了新的航向,那可不是世俗凡人可以领会的天地。人生的另外一扇门正在悄悄向他打开……
翻过几座小山头,便是田野和村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玉米、高粱的叶子似乎都要烤焦了一般,都有些蜷缩的样子;韩愈、韩湘爷孙俩也感到炎热难耐,尤其韩愈已经多少上了些年岁,而且平时运动较少,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兮兮了。
“这树下凉快,二爷,咱们歇歇吧!”韩湘伸手扶了扶二爷。
“也好!”这是棵枣树,枣子挂满枝头,但还比较小,绿中带黄,有如宝石般点缀在枝叶间。他们二人就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取下草帽扇着。
他们一路走一路抒发着对朝政的看法,不觉已到十里之外的一座村庄。他们的目的地——贾岛就住在这里。按理说,韩愈已是朝廷大员,外出完全可以派护卫车马。但是,韩愈刚直清廉,坚持办私事不用公门资源。况且,韩湘本人就是文武兼修,身佩宝剑、腰悬玉笛,一般的意外情况足以应付。再则,他们步行也乘机活动活动筋骨。这么多的理由,韩湘只得陪同他一路散步而来了。
日已西斜,黄昏将到,空气已经不那么炎热了。村庄都冒起了袅袅炊烟,山风习习,让人爽快多了。
“哎,人间美景,太平盛世,还能维系多久呢?”韩湘小声嘀咕了一下。韩愈没太听清,问道:“什么维系不了多久?”
“哦,没什么,没什么!”韩湘敷衍着,“这不就到了吗?”说着就到了贾岛的住处。
一间简陋的茅屋,也还算宽敞,前有菜地,后有丛林。茅屋房门大开,里面影影绰绰坐着几个人,看来客人已经到了几个。看到韩愈二人来到门口,贾岛和其他几个客人都迎了出来。
“韩大人辛苦了!请进,请进!你们爷孙俩光临寒舍,实是蓬荜生辉!”贾岛表现出非常的恭敬,拱手施礼。
“让各位久等了,还请见谅。”韩愈回礼,韩湘也跟着拱手致意。
韩愈看到,这几个迎出来的客人之中,除了李凝面善之外,其他三位都未曾见过。
“这是陈道长,专程从华山赶来,也才到一会。”贾岛介绍道。
“陈道长,在下韩某,幸会!”韩愈拱手,只见这道长中等身材,手握拂尘,一绺头发束于脑后,白发飘飘,但面色红润,看不出实际年龄。
“韩大人,幸会!”陈抟右手拂尘竖直,微躬身回礼。
“这位是我的诗友孟郊孟贤弟;这是李凝李居士和他的徒弟陈怡华,你们应该见过了。”
“幸会幸会!”大家客套了一番,各自坐下。贾岛给大家都倒上茶。厨房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一位女子在帮忙煮饭做菜。
“素闻韩大人为官清正、名满京华,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孟郊站起来单独施礼,“令孙韩公子人中之龙,少年才俊,实为孟郊楷模!”
“哪里哪里,孟公子过誉了。”韩愈二人起身还礼。紧接着,韩湘转向陈抟,“道长远道而来,实在辛苦了,我们转眼又是半年不见了。”“难得出来舒筋活络,睡太多了,也该出来走走。”陈抟喜笑颜开,好像天生就没有任何的烦恼与忧愁一般。
“对了,在下一月之前下定决心重归俗世,脱离佛门,厚颜邀请各位到寒舍一聚,实在有劳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陈抟一副仙风道骨,手摇蒲扇,还有些挤眉弄眼的动作。
“是啊,贾先生能抛弃前尘往事,重新振作,回归世俗,也是我等期望,实在值得庆贺!”
太阳落山了,夜幕四合。寂静的山村偶尔传来几声犬吠。但是,有余此处住房单独立在山林之侧,与其他人家相隔最少一里以上,所以,这里的闹热并未太多惊动邻居。
夜,没黑多一会,圆月东升,清辉如泻,这是一年中最美的月亮了。对于聚会于贾岛一家的人们来说,这也是最美好的月夜。
饭菜搬到八仙桌上了,可以说是丰盛异常,有黄酒鸭、烧鸡,有红烧鱼、炖猪肘子,还有红焖野兔、辣子山鸡,几样时鲜蔬菜。但更为醒目的是所有菜碟的中间,放了一个大盆子,盆里盛着一个完整的猪头。众人看了,觉得新奇。
“这是李居士的主意,说是今晚大酒大肉,以示彻底告别佛门的清规戒律。这猪头是主菜,据说既可以敬神鬼,也可以向过往师门决裂,还可以正式告慰祖宗,哈哈,想不到这猪头还多功能了!”大家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只见贾岛取出香火纸烛,点燃在餐桌一端,再到门口燃放了一串爆竹;接着回到堂屋,跪到桌前,口中念念有词。他似乎是在祈祷佛祖的原谅,也似乎是在告慰贾氏先祖,他今日起正式重归尘世,可以喝酒吃肉、可以娶妻生子,给贾家传宗接代了……
其余众人默立在旁,表情严肃。他们都见过或者听说过人们出家为僧时剃度的庄严,但却有生以来第一次亲历这告别佛门的“仪式”,可谓别开生面。
礼毕,贾岛起身,给客人们斟满酒,正式开宴。
席间,贾岛与韩愈等人聊到一月之前与李凝苍山论道的事情,陈述了那日酒后宏论,韩愈深以为然。“大唐建国二百多年了,国势已衰,可能中了李居士所言。李居士虽居山野,确实洞若观火,天下大势了然于胸,我等自愧不如!”
“韩大人过谦了,好比韩大人这样的朝廷股肱,自然可以很好地影响君王的思想和行为,我等一介白衣、村夫野老,奢谈国政,实属死罪。”李凝拱手。
“太宗之时,能听魏征等人逆耳忠言,故而开创了李唐盛世,稳固了江山社稷;但如今,确实有点积重难返的感觉了。如我辈势单力薄,孤陋寡闻,怕是难以力挽狂澜啊。”
“不管如何,我们还是希望在朝廷多一些像韩大人这样开明、中正的官吏,影响和左右国家的治理,延续国家的强大、再造一个盛世,那就是我们这些百姓之福了。”李凝显出了深沉的意味,贾岛、孟郊也附和着。
“是啊,今天在来的路上,我还跟湘儿探讨陛下将从凤翔迎奉佛骨的事情。窃以为作为一个强盛的国家,不太应该去信仰那些消沉的佛学,而应该重视中正、积极的儒学,依靠儒学来治理天下,实行仁政,让百姓安居乐业,才能真正国富民强。”
“看来真是英雄所见!那天,我们还专门谈到这一点。李兄非常明确支持要用儒家来治理天下、用道家来休养生息,这样才是我华夏正统,国家才能长治久安,民族才能真正复兴。”
“是啊,善用诸子百家的思想,就足以让国家强盛了,何必去信奉那些让人消沉、萎靡的佛道呢?”孟郊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在儒学治国的同时,加强对法家思想的研究和运用,社会定然更加完善,贪腐、混乱自消。”
“说得好,善用法家是维系社会长治久安的重要手段。同时,用好道家思想来教化百姓,崇尚休养生息,混乱不作,再加之吏治清明,江山社稷还愁不固吗?”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理想归理想,现实归现实。这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依我看,生老病死本乎数,胜败存亡亦本乎数也!”陈抟道长话含玄机,让人感到深不可测。
“陈道长的话很合我的胃口,天要下雨,凡人何以阻拦?”韩湘本来很少发言,但听到陈道长的话,却似乎找到了共鸣。
“理虽如此,但我等也得尽人事、献绵薄,所以才会有高楼大厦以遮风避雨。湘儿,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本当如此,当可为而为之是顺乎自然,当不可为而为之是勇毅。”韩愈在什么时候都表现出这种群伦梁柱的气势,让在座主客叹服。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一群大老爷们高谈阔论、吟诗作赋自不在话下。
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
一干文人雅士,深更方歇。韩愈临别的时候说道:“山长水远,来日方长,各位早些安歇,我们爷孙俩还得回城,就失陪了!”
贾岛送出来:“韩大人,您也是我的恩师,夜半三更还劳您行走这山路,可如何是好?”于是牵出自己的小毛驴,递给韩湘,“韩公子,麻烦您照顾好大人骑驴回城吧,明日我再去牵回来。”韩愈客气了几句也不再推辞,就着台阶跨上驴背,韩湘牵着缓缓上路。临别,贾岛百感交集,他自觉是一介书生,运交华盖、苦吟终日,而未曾想得到韩大人这朝廷重臣、文坛领袖的垂青与交好,于是击节而歌,立成一诗《咏韩氏二子》:
千岩一尺璧,八月十五夕。清露堕桂花,白鸟舞虚碧。
孟郊、李凝等人抚掌称颂。
不一会,李凝与徒弟陈怡华带上陈抟,起身告辞,他们相约明日到山中去拜访另外一位朋友,故而今晚要回李凝住处歇息。贾岛就留下孟郊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