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早上出门便见得帝女宫外多了些卫兵,明处暗处都有不少人盯着自己,他不禁,自嘲一番,灵犀见李信有些不开心便想着法子哄他,可是总觉得夫君的笑包裹着什么不好的情绪,她抓不着那最重要的一点,心里总是不舒坦的。
这一日二人同在溪边散步,灵犀见四下无人便与李信坐在亭子里。
“夫君,我可以问你件事情么?”
“公主请讲。”李信见她双手通红便将这双小手握在手中,李信有个习惯,他自己都未察觉,他握住灵犀的手的时候总喜欢用左手的把拇指在灵犀食指打转。
灵犀被他握住手脸一红低下头:“夫君来到恒川也有一些日子了,可灵犀总觉得夫君心中有些郁结,如今眼下无人,夫君若是相信妾身,不如将心中所想告诉妾身。”
“公主有心了。”李信对着灵犀的手呵气,这样娇嫩的花朵,他怎么忍心让她经历风霜雪。
“在下只是担心前线战事。”前几日李信收到家书,说是龙雁国的燕子飞卫一直在骚扰西陵边关,但凡给李信的信件都会被检查,所以父亲并未多说什么。
“原来如此,前些日子我见过皇兄,他说一切都没事了,不管怎么样,恒川一定会帮助西陵的。”
李信苦笑,他为灵犀整理发梢,温柔得很,灵犀知道李信所郁结的事情必然没有那么简单,可是她永远想不到这场政治联姻在她人生中带来的波动。
李信这些日子以来在酒馆喝酒并非无所事事,书生有一家仆在商都与恒川两地来往贩卖,书生早前每次出宫采集物品并非绘制地图这么简单,他故意在酒馆里喝酒对诗,他那诗句便是密语,他将书信放在酒馆后墙内,诗句每一句里都暗含了信件碎片所在地点。那仆从得了主子命令便将外面局势写成书信撕成几页碎纸藏在相同的地方。李信熟悉了这套后便自己出去喝酒,一来他要观察恒川局势,二来他让两个仆从在宫中,也是消除御灵司和御史铁心中疑虑。他总是来这酒馆喝酒,便与那老板熟悉起来,酒馆老板史老三也是西陵人,只是六岁就跟着父母到了恒川生活。
李信与他从未促膝长谈,但他知道,若不是史老三相助,他这点伎俩又怎能躲过铁狼骑的法眼,二人总是隔空喝几杯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日刚过,李信苦苦等待的机会便来了。炎炽国和龙雁国在半年时间内攻占了六座城池,吞并了三个国家,如今他们公开要拿下西陵。
御史铁得到消息却不为所动,御史铁老了,去年冬天开始他便很少上朝,都是御灵司代为听政而后传达,他一直遮遮掩掩便是不想让人知道他身体的问题。御灵司内心过于阴暗,他总是担心自己的儿子担不起大局,如今止战令已经不复存在了,他忧心啊!
他本意是希望出手帮助西陵的,然而他不能让御灵司去,他不能失去唯一的儿子,他更不能让李信去,这场仗生死未卜,他不能失去制衡西陵唯一的筹码。
阿吉穿过中庭匆忙到了帝女宫书房外,他敲了敲门,李信让他进来。
李信与书生面前放着一副地图。
阿吉将旗子插到西陵旁边:“我去外面打听过了,不消三日炎炽国和龙雁国就要打到西陵了!”
李信死死看着地图,若有所思。
书生又问道:“那恒川有什么动作?”
“没有消息,看情况铁狼骑不会有什么动作。”
“不能指望他们。”李信坐了下来,“即使他们现在出手相助,离开恒川外面正是酷暑,铁狼骑擅长冬日作战,而这两国一向擅使火焰,只怕是一场鏖战。我必须回到西陵!”
“阿吉,书生,你们两个想办法去弄铁狼骑的衣服来,我们这次必须要不动声色!如果我没有预料错的话,很快御灵司就会封锁城池,到时候我们就再也走不了了。”
李信早已布置好了一切,他计划路线运筹帷幄,而他却万万没想到御史铁却在当晚驾崩了!铁狼骑全部集中在城外,群狼夜嚎!
御史铁自知命不久矣,他第一个却叫灵犀先来,然后再安排王后去叫御灵司。
灵犀趴在父亲身旁:“父王,你不会有事的!”
“灵犀,父王老了,人都会死的,只是父王放心不下你啊,你哥哥其心不正,往后也不知恒川会如何,这是父王的铁羽,你好好收着,我恒川一直有一支300人的暗部在西北南部,他们只凭这铁羽召唤,你要收好这铁羽,连你哥哥都不能告知。若他日你离开恒川,这铁羽也能保护你的性命。”
“女儿知道了。”灵犀抽泣着将那寒冰铁制成的羽毛收在身上。
此时御灵司与王后进来了,御史铁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他吸了一口气:“儿啊!父王不行了,恒川就交给你了!”他说完这句就去了,眼睛都没闭上。
天浩十三年夏
恒川王御史铁驾崩
灵犀失魂落魄的到了帝女宫,帝女宫里李信喝着酒,他心里难受啊!他的西陵即将被战火点燃,而他却逃不出这牢笼。
灵犀看着坐在厅内喝酒的李信,这一年来,她或多或少懂事了些,驸马是无法参政的,她终于明白了丈夫的郁结所在,她的丈夫,如此优秀的一位男子,仅仅因为这一场婚姻,一生无法作为,帝女宫外的那些士兵,说的好听是保护公主的安全,实质上都是在监视李信的一举一动。
她过去曾见李信书写这样的诗句
夫志当存高远,慕先贤,绝情欲,弃疑滞,使庶几之志,揭然有所存,恻然有所感;忍屈伸,去细碎,广咨问,除嫌吝,虽有淹留,何损于美趣,何患于不济。若志不强毅,意不慷慨,徒碌碌滞于俗,默默束于情,永窜伏于平庸,不免于下流矣。
灵犀坐到李信对面,李信醉的一塌糊涂,他见到灵犀便将酒壶甩了出去,“你走!”
“夫君。”灵犀委屈极了,她刚刚失去了父王,又遭到夫君的责备。
“为什么你非要嫁给我,为什么!”李信用力抓住她的双肩,灵犀被抓得发疼,她紧紧咬着嘴唇止不住流下眼泪。
半晌,李信松开她瘫坐在地上。
灵犀心里打定主意,她要帮助李信离开这里。既然他是因自己而被囚,那就让她解救他吧。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炎炽国和龙雁国并没有攻打西陵,燕子飞卫竟出现在恒川。燕子飞卫与铁狼骑不同,他们擅长攻城,个个轻功卓越箭法了得,而恒川举国沉浸在御史铁去世的哀伤之中,未曾想燕子飞卫跃上墙头射出无数流云飞火,将恒川大街烧成了焦土。
此时年仅二十几岁的御灵司活生生急出白发来,目前事情还被御灵司压了下来,很多人并不知道恒川被袭。
当初与西陵国的结缔,名义上是为了满足妹妹的心愿,实质上是内有乾坤。恒川与西陵有一处交接地,幻海。
幻海呈大雁形,地势北部较平坦,南部陡峭,中央山脉横贯东西,幻海上山茶、棕榈、马齿苋随处可见,物资丰富,不少游牧民族生活于此。西陵与恒川最大的矛盾也就是幻海的归属。
事实上,原本恒川国与西陵国就处于微妙的关系之中,两国都想成为一方霸主,而恒川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束缚住西陵的实力,也就是以驸马的身份将李信囚禁在恒川,若有一日恒川有难,他必然让李信做先锋,他相信西陵不会让李信去死的。
不到半日,铁狼骑全体出动,灵犀再不懂事也知道恒川出事了,她躲过内侍官春直接到了中宫,刚要推门便听到自己的哥哥和昊岚在讨论着什么。
“太子,您的意思是,你想让驸马亲自参战?”
“如今的形势,恒川国上下都必须出战,我不仅要让李信上战场,我还要他打头阵。”
“诶。”
“昊岚,你在叹气?”
“微臣只是感慨,李信大人乃不世之才,奈何落到如此下场。”
“这就是一场游戏,谁够心狠手辣,谁的手段高,谁就是赢家,若不是我让人放出炎炽国和龙雁国要攻打西陵国的消息,又怎能让李信落入我们手中,总有一天,我恒川要坐镇北方。”
灵犀的心落入了无边大海,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爱可以弥补相公所有的不快乐,可是她没想到,竟是自己害了相公。